人奴捧着那盘包子，并没有立刻吃，而是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朝着安紫的方向，用抱着包子的手，笨拙地拱了拱...

他那双扭曲的眼睛里，流露着一抹难以置信与卑微感激的复杂情绪。

随后，他才低下头，再也抑制不住本能，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口中。

他吃得极其狼狈，几乎是不加咀嚼地吞咽，仿佛害怕下一秒食物就会消失，就算那些掉落的包子皮屑与碎肉他都捡起来吃掉。

吃着吃着，他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两行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那双被挤压的眼缝中涌出，顺着他硕大的脸颊流下。

他没有发出哭声，只是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能让安紫感受到他的痛苦与开怀。

因为安紫明白，这泪水中有着太多的酸楚与委屈。

安紫将一杯水放在人奴面前，随后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打扰，没有出言安慰。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水，一饮而下。

他默默地看着人奴，一旁三个包子，最终都被人奴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人奴狼吞虎咽下，似乎是有些噎住了，又拿起一旁的水杯大口喝下。

“若是不够，我让伙计再去拿一盘包子上来？”安紫缓缓问道。

人奴的肩膀依旧在微微耸动，他低着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沙哑地说道：“够...够了...”

安紫点了点头，道：“够了就行，若是不够也不用客气，可以跟我说。”

“谢...谢谢...”人奴再次断断续续地沙哑开口道。

“不必谢我...”

安紫摇了摇头，看着墙角那个因为饱腹而似乎恢复了一丝活气的人影，沉吟片刻，问道：“你身上的这些钉子不能拔下来吗？”

这个问题，让人奴整个人都微微一颤。

安紫看到他身上那股似乎是吃饱了之后才有的生气在这个问题后又消失不见了。

人奴刚刚因为食物和善意而稍微亮起一丝微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他抱着膝盖，将那颗巨大的头颅深深埋了进去，整个人再次被浓重的绝望笼罩。

他没有回答，房间内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安紫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劣质的烧酒，一饮而下，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心中的沉闷似乎少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人奴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声音中流露着一抹绝望与死寂。

“这...这些纹钉...是阵法的...现在...纹钉跟我的肉身...长在了一起...”

人奴说话十分的吃力，断断续续，说几个字就要气喘吁吁一会儿，“纹钉...拔下来...我就会...死的...马上死...”

他抬起头，那双绝望的眼睛看向安紫，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道：“拔了...你就...吸收不...了我的灵气...这纹钉...是通道一样的...拔了...灵气...散...我死...”

说到这里，人奴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不能...不能拔...谢谢你...包子...好吃...好吃...我会死...不如让你...吸收我...有价值...我愿意...”

人奴似乎已经是认命一般，对着安紫沙哑地说着，这些话，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地说了许久时间，安紫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人奴说完之后，安紫才放下酒杯，目光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道：“我买你，不是为了吸你之力...”

“我安紫，可不愿做出这等没有品味的事情！”

人奴猛地抬起头，那双细缝般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睁开到了极限，尽管依旧狭小，里面却充满了巨大的惊愕与茫然。

他死死地盯着安紫，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

“为什么...”

人奴不解地疑惑问着，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那...为什么...花钱...拍下我...”

安紫迎着他困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

房间内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悠远。

最终，他轻声道：“或许只是我感觉救下你只不过是一件顺手而为的小事情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人奴上打量，自顾自地说道：“如果，真的要说一个理由的话...或许在拍卖场内，一瞬间的错觉，就感觉你身上有一种跟我很好很好的兄弟的影子！”

他微微叹息一声，道：“虽然现在的你，模样已然大变，看起来的确是人非人，但那种感觉，就是很莫名，所以我会拍下你...”

“兄弟？”

人奴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中的茫然更甚，也夹杂着些许羡慕。

不过这个词，似乎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太过陌生。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掌，看着皮肤下那些蠕动的诡异纹路，沙哑道：“你的兄弟...很...很幸运会...会有你...”

安紫没有再解释，有些情绪，无法言传。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一时间，三洲大陆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人奴抱着膝盖，将那颗巨大的头颅深深埋了进去，安紫不说话，他不敢出声打扰，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此刻的安紫，神识已经出现在了莲中界内，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小莲，前辈，外面的这个家伙还有救吗？我想救下他！”

“能不能用紫参的参须，实在不行就用紫参的灵液，这样能不能救回他的一条命？”

听到这，紫参忽闪一下出现在安紫面前，尖声嘶喊道：“主人！不带这样的！”

“紫参苦，紫参累，紫参好惨啊...主人...紫参也是一条活脱脱的生命啊！主人...”

“一直薅我参毛，真的痛啊，你看看，我的脑袋都被你们薅秃噜皮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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