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虽然不大，就二进的院子，但买这宅子的钱，是谢老爹的老师昭远先生的。

“那时候我老师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买宅子的钱是他特意留给我的，”谢老爹告诉苗氏夫人：“师兄弟里，老师对我最好。”

谢老爹说起自己的老师来，怀念，也很自豪，他是他老师最看重的学生呢。

苗氏夫人相信她家老爷没吹牛，老师临终前，都不忘给他家老爷留一笔钱呢。花钱了，这对苗氏夫人来说，这就很了不得了。

谢老爹：“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私塾靠着街太吵了，小孩子心性本就未定，耳边再不清净，他们还读什么书？”

私塾这事，苗氏夫人也跟着忙活的，她还真没想到，读书需要安静这事。

苗氏夫人：“老爷你怎么不早说？”

谢老爹：“早不是没有合适的宅子吗？为了办私塾，把哪户人家赶走？”

就巷头的那间宅子，也是因为老爷子今年年头病故了，老太太去大儿子家过了，宅子才空了下来。

“我老师一辈子就教书育人了，我们的这间宅子就让渊声巷的孩子们读书吧，”谢老爹跟苗氏夫人商量：“夫人您看呢？”

苗氏夫人：“那租金要多少呢？”

谢老爹：“夫人说了算。”

苗氏夫人看看身在的卧房，她当年嫁与谢老爹的时候，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老谢家九个姑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个后娘是好当的？

谢大人娶她，就是想让她当老妈子，伺候一大家子的。

什么，谢大人的亡妻拼着命生了九个姑娘，都没能给谢大人生个儿子，苗金娘这么一个克死丈夫，还没能为夫家生一儿半女的女人，能给谢大人生儿子？

还有更难听的……

如今回头再看，当年折磨她的那些恶言恶语，根本就是笑话嘛，不值一提的。

抛头露面，去街上摆摊卖米粉的时候，连苗氏夫人都觉得她命苦。死了丈夫，没有儿女伴身，还跟娘家断绝了关系，她以后死了都没处埋。

现在谁还敢说她苗金娘命苦？

“不要租金了，”苗氏夫人跟谢老爹说：“我们如今也不缺这个钱了。”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受街坊邻居们照顾良多，老爷，就当是我们报恩吧。”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苗氏夫人这个节俭习惯了的人，还是心疼钱的，但最终她还是决定不要租金了。

谢老爹笑着点头，  他的这位夫人到了如今还是没能认得几个字，但人世的道理她懂的。

他夫人如今做的事，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

夫妇俩当夜商量好了，天亮之后，谢老爹一脸愁苦地去东宫，苗氏夫人则冷酷无情地催着谢十全去上学，之后她就去找卢奶奶了。

很快的，渊声巷“居委会  ”成员们，就被卢奶奶的两个小重孙喊了来。

等这天谢十全放学回家，他家要用做私塾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谢十全：“啊？私塾要搬到咱们家来？”

在厨房里忙活的苗氏夫人：“咱们这宅子位置好，安静，你阿爹说了，读书就得安静。”

谢十全：“那刘婆婆家的宅子呢？”

苗氏夫人：“你刘婆婆没收多少租金，这下子空出来了，正好让你刘婆婆正常租出来，做她的养老钱不好吗？”

谢十全：“好吧，那什么时候呢？”

苗氏夫人：“不着急，咱家的这个宅子得改改呢，最少也得一个月以后吧。”

住家和学堂的布局肯定不一样啊。

谢十全：“哦。”

苗氏夫人：“你别操心宅子，你给我写功课去。”

写功课着什么急呢？谢十全还是站在厨房门口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搬家呢？”

苗氏夫人：“十天后。”

还有十天了啊，要住大宅子了，谢十全很期待的。

“那母鸡们呢？”

“带走。”

“那改宅子的钱，谁出呢？”

苗氏夫人就不知道自己这儿子随了谁，她和谢老爹都不是爱操心的人啊。

“谢十全！”苗氏夫人喊了一嗓子。

谢十全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再问他娘就得打他了，“我去写功课，”谢十全挎着书包往二进院走了。

苗氏夫人做完了饭，就又匆匆往卢奶奶家赶。这会儿改宅子的工匠师傅们应该已经到了，苗氏夫人得去看看，他们渊声巷居委会跟工匠师傅们谈得怎么样了。

谢十全把书包往屋里一扔，就站院子里了。

就要搬家了，他的那堆破烂，还没收拾呢。

谢十全决定，他今天要把他的“宝贝”们拾掇拾掇。

后门外头有小孩们的玩闹声传了进来了，谢十全意志很坚定的，他才不跟小屁孩儿们玩，他要干活，他忙着呢。

“咦？”在一堆破砖烂瓦中，谢十全看见了他做了一半的爆竹。

谢九欢跟谢十全说过，有一种爆竹能毁天灭地，现在的爆竹不行，只能听个响。

木炭，从庞大夫那里弄来的硫磺和消石，谢十全今天要不是收掇他的这一堆宝贝，他都忘了，他要做出大大大爆竹的梦想了。

不求毁天灭地，谢十全就是想让他的小伙伴们知道，他谢十全可厉害了，他要他的小伙伴们都认他当老大！

对小朋友们来说，权势对他们有影晌，但想做他们的老大？那这人得有真本事才行。

就谢十全这种，虽然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以后要做小国舅的人，但他经常被他娘亲追着打，小朋友们就不能认谢十全当老大。

被娘亲打，还跑不过娘亲，谢破烂好没用的。

“再试一次吧，”　谢十全自言自语，这堆东西，他娘亲应该不会让他带去新家。

想着自己以前失败的经历，谢十全一咬牙，他九姐姐说过的，还得加白糖。

跑到厨房拿了老贵老贵的白糖，谢十全豁出去了。

成败在此一举！

在这个本该是谢十全写功课的近傍晚时分，谢十全蹲在他的一堆破烂前，专心致致地做起了爆竹。

谢十全不知道，他从他庞爷爷那里弄来的治病的消石，它还有个别名叫硝石，还可以叫它芒硝。

他九姐姐跟他说的毁天灭地，也不是他九姐姐在逗他玩。

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谢九欢没搞大伊万，是因为她光知道这个口诀，她不知道配比……

苗氏夫人领着工匠要进家门，嘴里跟工匠说：“师傅您得给我们算便宜点。”

装修竟然比拆房子重盖还要贵，不光苗氏夫人接受不了，卢奶奶这些居委会成员们也接受不了。

二进院里，谢十全把混在一起的粉末装进瓦罐，再加进白糖。

瓦罐在太阳下曝晒一天了，谢十全晃一晃瓦罐。

瓦罐“滋”的一声冒了烟。

谢十全慌了，他还没点火呢，怎么就冒烟了？谢十全把瓦罐扔了。

“轰——”

谢宅不用花钱请工匠装修了，谢十全把自家宅子给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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