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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滚灯


肃宁给想想做了一个滚灯,想想喜欢的不得了,一下午都在门口跑着,一遍遍问天什么时候黑。这手艺,还是他前些年为了给宁安、禾苗做鱼灯,跟他爹学的。他爹似乎什么都会,能当皇帝,会做各种面食,还会造纸、制墨、烧釉、制各种蜡烛、灯笼。

肃宁看着想想笑,“跟你与禾禾当年拿到鱼灯时一模一样。”

有一年,萧兰溪不知从何处买了一盏尾巴可动的鱼灯,在正月十五宫中宴席时,故意举着灯跑到宁安面前炫耀。当时他便想着,日后要给宁安寻一盏首尾都能动,鳞片栩栩如生,无论怎么转动,蜡烛都不倒的鱼灯。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想想拿着灯就跑了出去。

宁安看向肃宁,“你带禾苗陪她玩玩去。”难得闲暇,过几日回了应州,便没空闲了。

“嗯。”他大步走向想想,一把将小女儿扛起,“掷烛腾空稳,推球滚地轻。这灯还能踢,爹和哥哥踢给你看。”

周大娘带着几个孩子收干菜,妮儿羡慕的看了一眼他们。日子都是这么过,夏家却比他们好了不知多少。好的并非生活,而是关系。夫妻恩爱,子女和睦。每日夏猎户带着孩子们出去打猎时,总会想着摘一把野花带回来,夏娘子也会在他们衣摆上绣上一朵山中随处可见的野花。她说,野花绽放的样子最美,野花好过名花,顶得住狂风将至,不在乎狂风将至。他们家每日都有笑声,每时每刻都有孩子围着爹娘耍赖的撒娇,爹娘宠溺的无奈。

周大娘催促她,“快些收,收完早些休息。”早些休息,是她对女儿的关心。

妮儿道,“我以为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女儿。”原来,不是所有爹都不喜欢女儿。原来身为女儿,也是可以被爹捧在手心中的。

周大娘停下了脚步,看着巷子口带着孩子们玩闹的人,心中又酸又苦,不知该怎么回答。夏家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谁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谁家的都有不能言说的心酸、苦痛。夏家来后,她才发现,原来不是谁的日子都是这样。

周大娘咽下酸苦,故作轻松道,“日后娘给你好好长眼,嫁对了人,你也能同夏家一样。”

妮儿认真道,“夏姨说,只有自己,能给自己想要的一切。”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嫁对了人又如何?人比山水更不可靠,永久二字,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以前,你们不也总是说温姨嫁的好吗?”她的丈夫是秀才,识字,又在书局做工,日后若是考中了举人,温娘子便能跟着享福了。可若他真考中了,这福是温姨能享到的吗?

妮儿将菜干抱进院子里,“夏猎户每次去卖猎物,总会留下一些。”有时是一整条腿,有时是心或肝,有时则是从腿上割下的一些肉。“他舍得给她的妻子吃,给他的孩子吃。温秀才舍不得,我爹也舍不得。”她淡淡的说着,无悲无喜,只是平静的述说一件事。她转身关上门,“娘,你早些睡吧,剩下的我来弄。”晒的半干的菜不能这么放着,还需要一根根挂起来,不然即便是不会生霉,味道也会不好,卖不出好价钱。

她站在灶台上栓绳子,对周大娘微微一笑。“其实你和爹说的对,姑娘家的,念什么书,念书多了便难嫁出去了。”看看她,以前从不曾想过这些,如今不过是认识了几个字,学了几首诗,便日日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娘,我念不念书无所谓,只是三儿不能耽误了,我想着夏日后去跟隔壁街的王大叔学杀鱼制鱼,也能多攒些钱让三儿去读书。”

周大娘眼眶发红,她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三儿念书的事不用你管,你去学什么杀鱼,又辛苦,又弄得一身鱼腥味。”这些年,她亏了她的儿女们太多了。“夏娘子不是说了吗,书院该免费的。”

栓好绳子,妮儿踩着凳子,将菜干一条条挂了上去。“说是这么说,可到现在不是也没下文吗?交了的银子也没见退。”

晚上,周大娘试探性同丈夫提了小儿子念书的事。周大郎道,“书是要念的,只是还得等等。”他将脱下的衣服扔给她,又示意她去打水给他洗脚。“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通行文书那事办不下去了,听说上面还要查。老大明年要去赶考,这银子还没怎么凑够,老二也说想跟着去,他们都还没娶亲,定亲娶妻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周大娘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你光想着前头给你生的儿子,我给你生的儿子呢?”话既出口,便再也忍不住了。“你瞧瞧旁边的夏家,女儿才五岁上下,已经念了好多年书了,说起话来清清楚楚、头头是道,你再看看我们三儿,同她年龄差不多,有时话都说不清楚。”越是说,越是委屈,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面。“自我来你们周家,你摸着良心说一说,我对老大他们好不好,我是不是事事把他们放在我生的孩子前面?我宁可委屈了我自己的孩子,都不曾委屈过他们,如今我不过是想让我的三儿去学堂念书,你便推三阻四……”

周大郎本就理亏,他心中如何不知道自己偏向老大他们。不过是因为见他们没了娘,他们又总在他面前哭诉怕继母苛待,他才会偏着他们。久了,便也习惯了。他又何尝没有他的私心,老大老二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远的不说,考个秀才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不一切紧着他们,三儿才多小,等他能考秀才,少不得要七八年。

见她这样,周大郎最终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只是安慰道,“这样,大丫头也十五了,该嫁人了。你明日去找下媒婆,给她说门亲事,到时候男方给了聘礼,咱们扣一半下来,换了银子给三儿念书。”

当晚,周大娘就将这事告诉妮儿了。妮儿第二日同禾禾学诗时,一边用手指沾着水在泥墙上抄写诗词,一边将这事同他们说了。

禾禾道,“用前头姐姐的聘礼读书,日后你前头那个姐姐若是过的好就算了,若是过得不好,他们岂不是要拿着这笔银子说事。”卖了姐姐换得银钱供弟弟读书,传出去,便是读了书又能如何,没有好名声,怕是秀才都中不了。

小力听不懂,妮儿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跟王大叔学杀鱼制鱼。

禾禾轻瞥了她一眼,“再等等吧。”隔壁街杀鱼的王大叔她知道,色鬼一个。之前她带着想想去买鱼,他色迷迷看着想想不说,还要对她动手动脚,被她狠狠打了一顿。晚上爹知道了这事,气疯了。一拳打落了他一口牙,一脚踢断了他一条腿。“他应该活不长。”调戏公主,该诛了他九族才是。

妮儿看向他。禾禾避重就轻道,“他看着就短命。”

沉默了一会儿后,妮儿道,“我娘说我可以说亲了。”

禾禾“哦”了一声。

妮儿偏头看着她,“你说亲了吗?”

禾禾点头,“我有未婚夫了。”

妮儿好奇,“什么样的人?”

禾禾想了想,“长得不错,但是年龄大了,我娘一直很不喜欢他,觉得他配不上我。”她皱了皱小鼻子,“我也觉得他配不上我。可是我挺喜欢他那张脸的。我爹说了,日后要是烦了,可以休了他。”既然可以休,嫁了也没什么关系。

小力问,“他有钱吗?”娘说了,现在姑娘多看银子,没有银子,日后娶不到媳妇儿。

“有吧,但没有我爹有钱。”禾禾挺了挺小胸膛,她爹可是有金矿也有铜矿的!

小力又问,“有权势吗?”娘还说了,没钱倒也不怕,考了功名,有权势也是好的,日后也能娶到媳妇儿。

禾禾想了想道,“算有吧,但也比不过我爹。”甚至比不过她。她可是定国大长公主!这么一想,除了一张日渐衰老的脸,宗大似乎一无是处。

沙城每月二十二都有晚市,晚市与寻常市集不一样,售卖的是一些从西凉、西夏偷偷运来的东西,没有经过衙门落案,规避了税收,也是俗称的黑市。除了一些便宜的盐糖,还有一些刀具,有时甚至能买到火枪、火药。同时,晚市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晚市的摊贩不挂灯,逛晚市的人执灯,想要买什么,便自己提着灯凑过去看。

周大娘也要去晚市,除了她,还有温家的寡嫂、大力嫂以及西凉商人的妻子徐娘子。她们各个挎着篮子,牵着年幼的孩子。

大力嫂问,“夏娘子不去吗?”

周大娘道,“去,一家早去了。”小女儿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举着滚灯,长子长女,一个牵着父亲,一个牵着母亲,一家人天刚黑便出门了。

大力嫂带着羡慕道,“夏娘子命好,嫁了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她瞥了丈夫一眼,忍不住啐了一口。“你再悄悄我,千挑万选,选了个傻子。”她推了推小力,让他在家看家。“你跟着去做什么,在家看好你爹了,别让一些有的没的人,又想着来咱们家占便宜。”

小夏子?

藏得公公口吻平淡道,“下大狱了。”

被派来查探消息的小官又问,“呦,这是怎么了?”

藏得公公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还能怎么了,结党营私,说不准还与有谋逆之心的人有牵连,可不得好好问一问。”他推开对方递上的银子,“什么钱能送,什么钱不该送,您也不知道了吗?”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原太子妃,如今的相王妃称病多日未曾在人前露面,便是饮食起居,也均由小院中的小厨房完成,娘家陪嫁的几个老嬷嬷,守在小院两个入口,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我薛家再势微,也总比史家好。”满门不是流放就是抄斩。

明王妃汪青芷心烦意乱,下棋无心思考,看书也是什么都看不进去。相王妃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急了。”

明王妃冷冷一笑,“你不急吗?”

“我急什么?”她唇边够了一抹轻蔑的笑,“逼宫、谋反,他也没那本事。”没有废后为他筹谋,没了王家、薛家为他撑腰,他只是一个被废的前太子。“他如今日日同他的绾绾厮混在一起,醉生梦死。”这样的一个废人,谈什么谋反,又有什么本事逼宫。

“绾绾?”明王妃已经许久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我以为她死了。”

相王妃看了她一眼,“摄政王早年瞒下的棋子,如何能轻易死了。”

明王妃拧眉,“摄政王?”

“只是摄政王也没想到,他埋下的这枚棋子,早早有了自己的算计。”摄政王前脚去了应州,她便痛哭着说她是被摄政王蒙骗,才会来帮着他打探消息。相王本就是个无用之人,自从被废了太子之位后,脑子便更不好了,她不过哭了几句,便原谅了她。

明王妃呵笑一声,“相王对她倒是痴情。”

相王妃冷哼一声,“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送的出去,相王待她自然是好。”

明王妃惊诧,“承恩公府不管?”

“如何管?又不是承恩公府的孩子。”前些年老太君还在,老太君要面子,承恩公府便要面子。老太君去世后,承恩公府关上门一心过自己的日子,也管不得什么脸面了。为了怕日后被相王与绾绾连累,早就公开声明绾绾偷情成性,所生的孩子均与承恩公府无关了。她看着明王妃,“我这里一切都在我掌握中,你哪里呢?”自从决定放弃相王后,她便给他下了药,有这样一个父亲已经足够让她的儿子丢脸了,她不能再让他因一时冲动,沾了谋反谋逆的罪名,失了爵位。“相王无能,我自能掌控,绾绾倒是有些小聪明,却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可明王不一样。

明王有脑子,也有野心。

而她的娘家,已经不能给她任何助力。

汪侍郎,半年前因贪腐被下了大狱,原侍郎府已经被朝廷收归,又被皇上大手一挥,赐给了定国公主为府邸。

“小夏子,是明王的人吧?”相王妃噙着一抹笑,“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东缉事厂的刑讯。”

明王妃脸色微暗,“撑不住,也不敢说。”

小夏子痛喊,“师傅,您看在我叫了您多年师傅的份上,放了我吧!”他身上薄薄的白衣已经被血浸透了,滴落在脚下,一团又一团,若非被绑在木架上,根本站不住。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积了多少层血水,混着伤口的脓液,黏在可见骨的伤口上。他的一双腿,早已经扭曲变形,即便是即刻接受治疗,也断然是无用了。

藏得公公看着他,轻叹一声,“说了,不就解脱了吗?”

晕厥的小夏子被一盆浓盐水泼醒,他虚弱而又痛苦道,“师傅,我不能说啊,我的家人还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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