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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凝冬,死


“为……嗬……为什……”

  凝冬抓住剑刃,竭力制止它继续向前。

  她的手被利剑割出道道血痕,愈是用力,剑刃就陷得愈深,几乎要触到她的指骨。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松手。

  锋锐的剑尖已经捅进了她的脖子,要是放任它捅的更深一些,她纤细的脖子就要被贯穿了。

  “为……什么……”

  凝冬死死瞪着那扇破了一个洞的屏风,不甘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屏风上的绢布,看清要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她连呼吸都困难,却还是要出声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方才不是说留着她还有用吗,为什么转眼又要杀了她?

  黑影没有回答。

  他对凝冬是全然的轻蔑,轻蔑到哪怕只是稍微动一下嘴皮,就能满足这个濒死者的小小遗愿……他也仍是一语不发。

  无言中,执剑的力道又重了许多。

  “嗬……”

  鲜血从凝冬的唇角不断溢出,她拼尽全力想要抵抗那夺命的利剑,掌心的血液却让剑身湿滑不已,难以把握。

  剑刃还在深入。

  凝冬怔怔流下绝望的泪水,残破的咽喉已习惯了被刺穿的剧痛,逐渐变得麻木。

  她感到热量在流逝,耳鸣悠长,眼前景物也云雾迷蒙般看不清晰。

  寒意笼罩中,凝冬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她渺小而卑微的一生即将结束,这一生始于父母的无情抛弃,终于一场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苦涩爱情。

  黑影杀死她,像杀死一只阴沟里的流浪犬,杀完了无需向任何人交待,皇帝也不会在意。

  她像尘埃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也会化作一片无人问津的尘埃。

  尘埃。

  凝冬猝然睁大眼睛,汇聚起全身力量,不顾喉间利剑猛地向前一扑,她撞翻了屏风,同时长剑也穿透了她的喉咙。

  “你是谁——?!”她嘶哑地大吼,破碎的气音伴随大量鲜血一同涌出,“想杀我,你也给我去死——!”

  屏风歪斜在一边,现出后方蒙面男人的身形。

  凝冬陡然发难,他猝不及防也是一惊,虽则反应迅速,躲开了凝冬手持匕首的猛烈一击,但脸上的面巾还是被一划两半,掉落下来。

  “找死。”他低声骂道。

  旋即调转手腕,抽出了凝冬喉间长剑。

  失去阻碍,鲜血溅射而出,顷刻染红了男人的衣服,倒地的屏风,还有些许溅到了屋顶上。

  这样大的出血量,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凝冬却浑不在乎,看着那漫天血雨哈哈大笑:“瞧你……瞧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你也就是皇帝的一条狗罢了,整日躲在屏风后面装神弄鬼,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成。”

  她宣泄着,纵使这长篇大论宣之于口后,是无人能够听懂的嗬嗬嘶鸣。

  凝冬就这么一边嘶鸣着,一边握紧匕首,她摇摇晃晃地冲向男人,想要再试着杀他一次。

  然而,当她靠近男人,看清了男人面巾后的脸,她进攻的动作倏然止住:“你、你是……”

  她震撼地瞪圆眼睛:“我认识你……你不是在、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

  呓语间,凝冬颈项的那个狰狞血洞,从中涌出的鲜血已是愈来愈少,她淌完了大半个身体的血,如今已淌无可淌。

  鲜花零落,只需一场凶残的暴雨。

  凝冬的脑袋深深耷拉到胸口,被男人轻轻一推,便残叶般倒在了地上。

  她气息全无,唯余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张着。只可惜那涣散的瞳孔里,再也倒映不出美好的世间景物。

  *

  行云殿,屋檐顶。

  顾银韵歪着脑袋,好奇地观望季寰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用以联络桐戈,确定后者的方位。

  “太子府里原来还养着信鸽吗?”她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季寰轻飘飘瞥她一眼:“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这话很有些嘲讽的意味。

  顾银韵皱皱鼻子,气鼓鼓的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凑到季寰的身前拿他挡风,又探头探脑地发问:“皇帝怎么盘问你的?谢夫人爱女心切,她见到你时,打你了吗?”

  她发散思维,盯住季寰的面颊一个劲儿地瞧:“打的是左边脸还是右边脸,你别乱动,让我瞧瞧有没有肿起来。”

  季寰被她盯的面颊发痒,于是抬手按住了她的天灵盖,手动把她转了个方向。

  “谢夫人端庄大方,不会动辄出手伤人。”

  他截断顾银韵的喋喋发问,心里却在想,以前怎么不见她这般活泼。

  随后他自问自答——

  他没见过,不代表顾银韵不活泼。想来,是因为从前她怕他,所以才一点也活泼不起来。

  “听说六皇子也出面作证了,他说什么了?”顾银韵不介意被季寰转开脑袋,一心一意想问出谢瑶之死,最后到底是如何处理的。

  “六皇子说谢瑶是胡乱用药、暴毙而亡。”季寰道。

  “他还现场出示了那剂药,药是从谢瑶的尸体上搜刮出来的,主要由催情散构成。”

  另外还混合着父皇专用来对付他的一味毒,六皇子私下告诉了他,并说“信不信随你”。

  季寰信了大半,但不打算说给顾银韵知道。

  “谢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本还哭哭啼啼的让父皇一定要给出说法,看见药后便铁青着脸不敢言语了。”

  父皇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那剂药就是父皇派人塞给谢瑶的,本意大抵是想让谢瑶药晕他,让他在心底抗拒的情况下,也能稀里糊涂地与谢瑶发生床笫之欢。

  没想到谢瑶胆大包天,拿着药专捡他敏感嗜杀的时候下,以至白白丢掉了性命。

  而身上残留的药剂也成了一把利刃,刺向了她的母亲与尊贵的皇帝。

  顾银韵听了,沉吟片刻,重重点头:“难怪。”

  难怪谢夫人偃旗息鼓,不再坚持追究。”

  继续追究下去,死人也不能复生。

  若闹大了传出去,人人都知晓了谢瑶的死与那种下三滥的药物有关,那她就连死后的清白也保不成了。

  “不过这样一来,你与谢家也算结下了死仇。”顾银韵叹气,“沈家、谢家你都得罪了个遍,我兄长也不待见你。”

  “季寰,你这样树敌众多,日后还能顺利当上皇帝吗?”

  “当皇帝可不是和朝臣们交朋友。”

  季寰无所谓地笑笑。

  “当皇帝,只需要让他们懂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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