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可走进办公室的林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要简单的看一眼桌面便能知晓这里昨天晚上曾经有人来过，毫不掩饰那些翻过的痕迹。

  林愿还未坐定便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很快就被推开了，他抬眼一看，是陈雨。

  “林处长，你的乌鸦呢？”

  陈雨扫了一眼杂乱的桌子，似乎并不意外。

  “今天没带来，怎么了？”

  对方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回答。她沉思了一小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昨天晚上，海眠酒吧发生了一件大型杀人案。”

  陈雨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似乎尝试寻找出什么异样。

  “嗯，是在我的辖区吗？”

  林愿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即使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悬赏令就是在海眠酒吧被扯下来的，但是人不可能是黑云杀的，这倒不是因为他很信任对方，如果人真的是被黑云处理掉的，那应该是大型失踪案，而非杀人案了。

  “那倒不是，和上次的拍卖会一样，是在黑市。”

  “嗯？所以黑市……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吗？”

  陈雨的目光冷漠中带着几丝审视，似乎想从林愿调侃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

  “现场的柜台上有一张被撕烂的悬赏令，经过复原之后发现是你的。”

  “……嗯，然后呢？”

  林愿用手撑着下巴，等待对方的下文。

  “你昨天晚上在哪，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

  林愿慢条斯理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其实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再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在这个案子的凶手归案之前，你不能离开调查局。”

  陈雨最后还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只剩下林愿一个人坐在办公桌旁。他看了一眼墙上被破坏的封闭阵，又环视了一下整个办公室。

  而在另一边，林愿安静的影像正在一台黑色的电脑上实时播放。门口很快传来几声清脆的门铃声，在得到“进”的允许之后，余白走了进来。

  “找我？”

  陆部长看了一眼和平时一样吊儿郎当的余白，甩给对方一份报告。余白接住报告一看，还带着淡淡的油墨的味道，应该刚刚打印出来不久。

  “行动部昨晚是又加班了吗，真可怜~”

  “别打岔，看内容。”

  陆部长没心情接下对方的调侃，看林愿好一会都没什么动静后便伸手暂时关掉了实时播放。

  “嗯……嗯？看上去挺惨烈啊，这还有好几个死者好像都是挺厉害的悬赏猎人吧？”

  余白总算没了之前的调笑，神情难得严肃了一些。当他看见报告最下方复原的悬赏令之后，更是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这事和林愿有关系吗？”

  “没有。”

  余白难得没有打岔，给出了准确的回答。

  “理由。”

  “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离渊者和临渊族的可能性比较大，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若他借别人之手呢？”

  “借谁？”

  余白似乎来了兴趣，低头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

  “那就是没有任何证据呗~”

  陆部长似是有些烦躁，他揉了揉太阳穴，向余白挥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离开办公室的余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了一会呆，最开始的时候，他有想过黑云的可能性，但很快又否认掉了。原因很简单，黑云的话，不可能放着那么多尸体不管。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可是那里空无一物，大约是自己想多了吧。

  在工位上无所事事了好一会，他最后还是打算去林愿的办公室看看。此时林愿正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淡黄色的厚重书籍，在听到敲门声之后，他‘啪’的一下合上了手中的书。

  “请进。”

  余白走进办公室，他看见林愿正笑着看着他，修长的五指张开按在一本书上。

  “没想到林处长居然还挺闲的。”

  林愿端详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对方来此的目的。但他很快又换了一个姿势，用双手轻轻的抵住了下巴。

  “是吗，那大概是因为我过几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吧。”

  林愿话说的轻松，让余白一时间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怪不得我今天都没看见你的乌鸦，他是在家里帮你收拾行李吗？”

  余白上前一步，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盖上了墙上的装饰，用力一扯。再一次张开手，一个已经损坏的留影球躺在它的手心。

  “不是黑云干的？”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吧。”

  余白随手将留影球扔到垃圾桶里，又开口道。

  “你还没问他？”

  “……”

  眼见林愿似乎无意再回答他的问题之后，余白转身离开了。看着响个不停的通讯器，他只好认命的又去了一趟陆吾的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拆掉留影球？”

  大约是对刚刚余白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满，语气里带着几丝愤怒。

  “看着不爽而已。”

  “说起来也不知道部长观察了这么久有没有排除掉林处的嫌疑呢？毕竟大家都是同事，还是不好搞得太僵……还是说陆部长已经确定了凶犯就是他？”

  “……余白。”

  似乎是难得能听见对方喊自己的名字，余白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后开口。

  “陆部长想听什么？”

  “我想听实话。”

  两人对视，办公室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余白最后开口。

  “不是他。”

  “为什么这么确定？”

  余白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要如何开口。

  “他的人会做的很干净，等到我们的的人到的时候，那里恐怕只剩下一片无人的废墟了。”

  “那拍卖行那件事呢？”

  “也许是，但我不确定。”

  办公室里再一次归于寂静。

  黑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的男子，一言不发。梨似乎是被对方吓到了，下意识躲在了黑云的身后。

  白发男子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抿了一口。

  “有事？”

  到底还是黑云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嗯……我是来道歉的~”

  看着眼前鬼话连篇的男人，黑云感觉对方十分难缠。因为缺少与他人正常交流经历的缘故，所以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的和他说话。

  “对了，昨天你走的急了，我都忘了要自我介绍了。”

  “你可以叫我雪，我是深渊教会的人这件事……想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说起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看来分部的失联似乎和你有些关系呢……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深渊教会的一员，我们真的很欢迎你这样的人哦~”

  雪淡红色的眼睛盛着几丝笑意对上黑云深色的眸子，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晃。

  “嗯……让我想想……可惜我的记性不大好，明明月之前才和我提过的，可我现在却忘记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了……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毕竟他现在就在你的身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啦，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

  说到这里，他的手一松，茶杯跌落在地上，发出并不清脆的响声，水也洒了一地。

  “他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你随意就好。”

  “不知道对于我刚刚的邀请，你到底有没有兴趣呢？”

  “没有，你刚刚说你是来道歉的？”

  感觉到衣角被梨紧紧抓住的黑云有几分不耐烦，他与雪，对视了好一会，总觉得对方来到这里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

  “嗯……对，昨天晚上的动静似乎闹得有点大了，不小心牵扯到你的同伴了……话说你怎么会和人类待在一起，真是稀奇。”

  黑云思索的对方的意思，想起了昨天血流成河的酒吧。他一点不意外这件事会闹大，只不过现场遗留的气息不可能有林愿的，调查局终于还是开始怀疑林愿带了什么人作为帮手了吗？

  “你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是不在意……还是相信他？”

  “与你无关。”

  雪看着黑云平静的神色，若有所思。但很快他便又扬起一个微笑，开口道。

  “别这么冷漠嘛……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身后的那个小朋友，看起来似乎很怕我，是因为我太吓人了吗？”

  雪抬抬手，似乎想做什么，但过了几十秒也没发生任何事情。

  “唉，本来还想告诉你亡潮的登陆地点的，看来你并不需要。”

  雪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有些破损的地图，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他站起身子，拍了拍黑云的肩膀。

  “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还有你也一样。”

  “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

  他看了一眼紧紧抓着黑云衣角的梨，转身离开。过了好一会，梨总算松开了手，他大口的喘气，似乎还有些害怕。黑云看了一眼略显杂乱的房子，开始收拾东西。

  “让你的血誓对象早点走比较好，他说不定掌握了让亡潮提前的技术。”

  听着松月的声音，黑云并没有否认对方的想法。想要提前亡潮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给它们引路，然后扩大通道就好。临渊局没有检测到亡潮的动静，说明深渊教会已经有办法屏蔽观测仪。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联想到深渊教会的成员大多是在战争中叛逃的临渊族，黑云又觉得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不可思议。

  大概是没有太多必须要带走的东西，所以他很快就收拾好了。他看了一眼已经缓过神的梨说。

  “走了。”

  “去哪？”

  黑云没有回答梨的疑惑，他一把提溜起对方，借助传送阵离开了。经过一阵眩晕之后，两个人站在一个小巷子里。

  梨还是第一次用传送阵，感觉十分新奇。两个人走到大街上，黑云扫了一眼对面的店铺，最后带着梨走进了一家看起来不大的酒店。

  “开房吗？”

  前台的营业员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有些嫌弃。毕竟梨的衣服有些破旧，黑云的看起来倒是好一些，但也有些脏了。

  黑云用之前在黑市办的假身份证明顺利的开了一间双人房。登记的时候，营业员的眼底似乎闪过几丝惊讶，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递给两人两张房卡。

  房间看着还行，虽然不新，但起码干净。黑云让梨去洗了个澡，自己在墙上加了好几个封闭阵。但是依然觉得不太保险，但他现在打算做的事情又不能带上梨。

  梨死了的话，和林愿解释起来估计会有点小麻烦……不过深渊教会的高层应该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孩子。

  “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间不要出去，袋子里有食物。”

  黑云浅浅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他从调查局对面大楼的天台往对面望了一眼，他之前已经搞清楚无尘结晶被放在调查局负一层的仓库里。

  也不知道又有没有人看管，毕竟没机会靠近那里。不过林愿之前和他说拿东西的时候动静一定要小一点，他只能尽量不伤人了。

  他不是很担心酒吧的事情，因为林愿到现在还没联系过他。就算正常的通讯手段用不了，心灵对话难道还会被发现？多半没发生什么大事，再不济过几天总会放出来，毕竟林家的面子还是不小的。

  黑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从地面一点点渗透下去。上班时间的车库空无一人，只要避开监控就行。终于到了仓库的大门，虽然墙体特殊，但到底防不住深渊生物，毕竟仓库制作的初衷是用来防人的。

  “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要不你还是小心一些……离渊者其实也不能完全避开检测仪和警报器，如果他们提前做过针对性的防范……”

  虽然知道松月是好心，但黑云还是觉得有些啰嗦。

  仓库的货架上放的满满的，但还算整齐。黑云感应着结晶的位置，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点点的靠近。

  终于来到了箱子旁边，打算利用传送符离开的那一瞬间，只见一个弹簧将箱子弹开，警报器也在那一瞬间响起。

  黑云沉默的看了一眼已经打开的箱子，里面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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