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姚金玲(完)
“弘历,呵,他又算什么东西?贱婢之子,背信弃义之人, 他也配?哈哈,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很高贵吗?我要你们死,也要他们遗臭万年,哈哈……齐家的命你们要就都拿去,都死吧,睡了就都干净了……都干净了……”
齐菁莹捂着肚子,人已经有些癫狂。
姚金玲自己当过疯子,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真疯还是假疯,想到今晚这件事儿这么顺利,背后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突然,齐菁莹身子一歪,面上煞白,蜷缩在地上,冷汗从额头滑落,接着一团血色从她的下身流出。
“孩子……我的孩子……”
她颤抖着声音,手抚上肚子,眼神迷茫呆滞却在下一刻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带走”
为首的侍卫一声令下拖着齐菁莹到便走。
齐菁莹被拖走,地板上被拖出一条血路,整个大殿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死一般的冷寂。
姚金玲心里一惊,身子也顺势跪下。
宫门大开,她却不敢抬头,一人缓缓从黑暗中显现,他的脚步很轻,但是每一步都似乎踩到了姚金玲的心里。
“咳咳……”
低沉又隐忍的咳声渐近,姚金玲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臣,臣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臣,臣妾听闻瑛嫔身体不适,便来看望,深夜惊扰皇上,请皇上恕罪……”
姚金玲一直不敢抬头,似乎这样便能掩盖一切。
即使这件事儿中她没有错。
可是她的确慌了。
在知道瑛嫔有孕的那一刻她慌了。
她甚至让人将春禧殿控制起来,心里想着不能让这件事儿捅出去,更不能让胤禛知道。
可是,现在想来,胤禛怎么可能不知道。
和上一次一样,他在试探,不,他在狩猎。
他将自己藏起来,将那些跳出来的跳梁小丑一个个吞噬猎杀。
“抬起头来。”
胤禛声音低沉,有种日落西山之时的苍凉,又似乎冰冷的黑夜,不带一丝温度。
姚金玲缓缓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的眼中有种让人无处遁形的锐利,像是淬了寒的刀锋,将她强装的镇定割得支离破碎。
姚金玲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绢帕,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间的战栗。
她一直都明白,胤禛想让她死很简单,想让她摔下来也很简单。
可是她从没像今天这样,似乎全身从里到外这双眼睛一寸寸扒开,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冰冷的光线下。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如古钟,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朕想知道,瑛嫔因何病暴毙!”
“皇上息怒。”
姚金玲指尖掐着袖口的暗纹,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柔顺:
“瑛嫔妹妹素来体弱,除夕夜贪景染上风寒,缠绵病榻两月,不想今夜忽发寒症,臣妾连夜请了太医诊治,可终究……终究是回天乏术。”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颤抖的阴影。
瑛嫔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
可是她要活!
“贵妃进宫多久了啊?”
胤禛似乎并不在意姚金玲的答案,他的身体微微后靠,语气缓了许多。
姚金玲发现这半年胤禛真的老了很多,凑近看,他的颧骨突出,眼角都是皱纹,嘴唇也略有苍白,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
“回皇上,臣妾是雍正元年九月十五入宫,承浩荡天恩以卑贱之身伴驾,距今已有十五年。”
“咳咳,雍正十五年,真是个好年份……”
胤禛低声道,似乎咳的有些难受,他用手捂着胸口,姚金玲见状连忙起身到他身边为他顺气。
待他的气息顺了,胤禛抓住他的手。
“朕记得,那年御花园里熙熙攘攘,芍药牡丹争奇斗艳,海棠开的明艳,菊花傲然枝头,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胤禛的语气满是回忆,姚金玲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而这个时候她只要倾听,不需要多余的话。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安陵容初期的宫斗,却也能从她的记忆中得知。
那时皇后伪善,华妃跋扈,甄嬛明媚,眉庄傲然。
还有丽嫔,曹琴默,余莺儿,那么多人……。
前朝后宫都不安定。
“那时的你就像宫里的一棵小草!”
胤禛摸着她的脸,他的手很凉,也很粗糙,带着茧子的虎口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让姚金玲感到细微的疼痛,他的手逐渐往下,放在她细嫩的脖颈处。
姚金玲抬着脖子,觉得脖颈的手在收紧,这让她呼吸有些难受,可是她不敢动。
初时的安陵容,柔弱且卑微,自卑又敏感,谁都能欺负她,谁都能踩她一脚。
她没有依靠,没有金钱,没有靠山,只有忍,一直忍。
“妾本蒲柳,出身卑贱,妄承天恩,本不敢有所奢求,臣妾如今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回望来时路,臣妾以卑贱之身误闯天家,承天家富贵,伴君王身侧,这些都是臣妾应该承受的。”
胤禛的手松了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嘴唇动了动,全身也跟着放松了一些,给予姚金玲这句话肯定,道:
“误闯天家,祸福相依,你有此觉悟朕心慎慰!”
姚金玲的脖子被放开,她连忙低下头。
琉璃红灯很亮,人的影子也无限拉长,龙椅上的阴影形成一个奇怪的巨兽,他的一抬手一个动作似乎都能将姚金玲的影子吞噬进去。
姚金玲恭顺地跪着,胤禛沉默片刻,又道:“瑛嫔的丧仪你去办,一切从简,不必铺张。”
姚金玲忙磕头:“皇上圣明,臣妾谨遵旨意。”
姚金玲缓缓松开一口气。
她能感受到,今天胤禛不止要瑛嫔的命,或许还想将她一起处死,只是现在胤禛的杀气消失了,这表明这一关她过了。
然而最后时刻,胤禛问了一个送命题,他问:
“顺贵妃,你觉得朕的儿子中,有谁堪当大任?”
姚金玲立刻又心惊肉跳。
胤禛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姚金玲沉默。
她自己有儿子,自然自己的儿子是千好万好。
“你但说无妨!”
胤禛似乎一定要她开口。
“皇上恕罪,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亦不敢置喙朝政!”
姚金玲叩首道。
“后宫不得干政!”
胤禛身体前倾,拉住她的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最终在姚金玲这句话中归于平静。
“顺贵妃,记住这句话,这辈子都记住!”
姚金玲突然福至心灵,举着手发誓,语气坚决道:
“臣妾安氏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染指朝政,不行弄权之举,亦会监察后宫,若有逾矩之人,定当严惩,若违此誓……”
胤禛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若违此誓,此身不得好死,六亲尽灭,魂归炼狱。”
姚金玲的手一抖,在胤禛的指尖力道下打颤,冰凉的金砖咯的她膝盖生疼。
她望着男人墨色瞳仁里翻涌的寒意,那誓言像淬毒的冰棱,顺着他按住自己的掌心钻入四肢百骸,让她后脊瞬间爬满冷汗。
这一刻那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再次侵袭她的全身甚至灵魂。
“皇上……”
她声音发颤,却被胤禛骤然收紧的力道截断。
他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贵妃,你的话还没说完!”
姚金玲睫毛上凝着的湿意终究没落下,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冷,那是帝王的温度,也是不容置喙的警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悸与不甘,缓缓闭上眼说完这个誓言。
姚金玲生前不惧鬼神,死后方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可是她不怕,已死之人,多得一日都是赚的。
可是她有了孩子。
她从来没有觉得黑夜漫长,可是这一夜却那么漫长。
“咳咳,来人……”
胤禛的声音已经很低,他似乎很累,墨色的狐裘披在他的身上,可是却怎么都捂不热他的身体,他抖着手拉着姚金玲,指着门口,姚金玲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夏刈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口,那男孩似乎和弘煦差不多大,看不清面容,似乎是睡着了。
姚金玲几乎一眼就知道那是谁。
弘曕。
墨色狐裘裹着胤禛单薄的肩背,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狐裘毛领微微晃动,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疲惫与挣扎。
他抖着的手还攥着姚金玲的衣袖,指节泛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天家无情,朕这一生无亲,无情,无爱,皇阿玛将大清交给朕时朕已经45岁,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真的太晚太晚,朕殚精竭虑了半辈子,为大清操劳了半辈子,可是这一生还有许多许多遗憾。朕要走了,可是弘煦太小了,老十七是可用之人,可他一生被情所困,他不狠,不,应该说朕的兄弟都没朕狠,所以皇阿玛才会传位给朕。朕走后,你用此子挟制老十七,待弘煦亲政后为让就送他下去陪朕吧!他的罪,朕要亲自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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