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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5章 这算是二人未曾说出口的默契


可他却没法为父母报仇,为村民报仇。

甚至,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家人,他还得压下满腔的仇恨,向仇人卑躬屈膝,忍气吞声为其效力。

这其中的煎熬,即便傅玉棠没有经历过,却也想象得出来。

这些年,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在她面前笑出来?

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才能压下满心的苦楚,在人前时刻维持住温和平静的面容,不表露一丝真实的情绪?!

看着面前五官清秀,神情憔悴的青年,傅玉棠心里闪过万千情绪,眉眼间亦多了几分不忍,下意识抿紧了双唇。

沉默了会儿,方才出言道:“你说的没错,那姑娘的好友确实仗义。

但在我看来,这位姑娘也未必是虚情假意。

或许,她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才无法亲自前来,并非她害怕路上吃苦受累,这才将寻亲一事交由他人代劳。”

“意外?”

同样有家人,且能为了唯一的家人付出一切的福禄显然不是很赞同傅玉棠的话,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家人更重要了。

如果元安消失不见,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出门找人。

即便有意外情况发生,那小姑娘大可等事情解决后再出发也不迟,想也不想地推给他人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还是那句话,他理解小姑娘改变计划的举动,但要说她对自家兄长的感情深厚,那他是断不认同的。

想着,福禄微微蹙起眉头,轻哼道:“这得多大的意外才能让她连亲人都弃之不顾呢?”

傅玉棠:“……”

你说呢?!

明明我都提示得这般明显了。

难道非要我把那血淋淋的真相说出来,给明显毫无防备,还在病中的你重重一击才行吗?!

傅玉棠心道,眉心紧蹙,白皙俊雅的面容上隐有悲悯之色,一双幽深似海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一句话都没说。

直至将福禄看得心跳加速,心里莫名腾升起一股不知由来的恐慌,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其实,我今日除了来探望你,以全你我二人过往的情分之外,亦是抱着与你决裂的态度而来。

至于为何,想必你也清楚。

而且,在今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西鸣人。

风元离世的那一年,亦是我发现你身份有异的时候,但因为你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加上时局不稳定,你从没有做出太出格的危害大宁的行为。

与其除掉你,换个对西鸣更忠心,更兢兢业业的暗桩上来,倒不如依旧由你占据皇帝内侍这要位。

一来,避免打草惊蛇;二来,可以顺藤摸瓜,将你身后的情报网一网打尽。

是以,这些年来,我对你的事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出言拆穿……”

但同样的,也没法像之前一样亲近他。

毕竟,在她看来,他是西鸣人,他们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建立深厚的感情,除了徒增伤感之外,并无任何益处。

所以,她借着搬出宫外居住的契机,慢慢疏远了他。

见面时,也只不咸不淡地维护着表面功夫。

对此,福禄是有所察觉的。

以至于后来的他也没主动找过她,双方遇见了,他也不再像之前一样主动与她搭话,关心她的近况,而是保持着客气又不显疏离的态度。

这算是二人未曾说出口的默契了。

直到后来她失忆了,二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恢复了过往的亲密。

——————补三章——————

然而,好景不长。

谁曾想到昆吾明会脱离使臣团,仗着自身武功高强,提前抵达京城搞事呢?

如果说,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西鸣,那福禄也没什么好说的。

甚至还会抛开个人立场,由衷地佩服他,觉得他为了西鸣大业,将个人的安危置于脑后,实乃西鸣当之无愧的王储!

却没想到,昆吾明那家伙看似机灵,实则无脑。

来京城也不是为了打探消息,或者提前布局,而是为了玩火!

明明已经屡次败于傅玉棠的手中,各种阴险小手段也都用上了,非但占到一点儿便宜,反而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就算再记吃不记打的白痴,吃了这么多亏也知道收手了吧?

偏偏昆吾明那一点儿都不吃教训,更不明白在京城里,时至今日依旧流传着一首据说是傅玉棠为普法而编写的名为《守法才是硬道理》的童谣——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内力再厚,板砖撂倒。

轻功再妙,一箭放倒;

暗器再刁,盾牌挡牢。

任你招式千百套,

刑部大牢走一遭,

铁链一锁全废掉。

剑气纵横三万里,

劳改农场练身体。

铁窗里面悟真谛,

悔不当初学律条,

守法公民最得意。

听听这童谣,听听这其中的意思,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刑部对各种闹事者有着相应的制服措施!

而昆吾明这白痴却以为自己有武艺傍身,傅玉棠就拿他没办法了,继续不知死活,上蹿下跳地挑衅傅玉棠。

对于这样的棒槌,福禄真是恨不得把他劈了当柴火烧。

为了避免他成功把自己玩死了,也为了元安的安全,福禄犹豫再三,不得不压下对昆吾明的满腔不满,暗中出手保护他。

此举,不出所料让傅玉棠察觉到了端倪。

对此,福禄心里是有怨的。

怨昆吾明不自量力,任意妄为,明明在傅玉棠手里吃瘪数回,却依旧不懂得收敛,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傅玉棠。

偏偏又无善后的能力,连累他不得不为他暗中筹划,进而消磨了他与傅玉棠本就是不多的情分。

也怨命运对他的残忍,傅玉棠失忆后,他和傅玉棠难得恢复往日的情分。

好不容易能再次靠近她,与她说说话,像以前一样谈笑,命运却不偏爱他一点儿,不愿意让这样的时光更长一点,送来了昆吾明这搅屎棍,加快恶化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让二人的关系一路奔着决裂而去。

每每想到这点,福禄就忍不住心生绝望。

尤其是此刻听到傅玉棠近乎摊牌的话语,他不知道傅玉棠已经通过他的故事,敏锐窥见了他过往的经历,还道她打算与他决裂了,放置在身前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下一秒,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手心里弥漫开来。

他却无心关注,只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缓和二人的关系。

然而,面前之人说得太直白,太直接了,根本没有留给他装聋作哑或是出言狡辩的机会。

是以,福禄不得不沉默以对,默默垂下眼,盯着身前的被子看。

过了好半晌,才低低道:“这样……也好。

总归你我是不同立场的人,趁早表明立场,将话说开,断了过往的情分……也好。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西鸣的细作。

只是……”

福禄抬起眼,目光直视着傅玉棠,认真纠正道:“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不是西鸣人,而是大宁人。

还有,我并非为了荣华富贵才选择出卖大宁,行叛国之举,一切皆是不得已为之。”

当初的他,但凡有一丁点儿选择,他都不会选择做个细作,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大宁的百姓,伤害自己看重的人。

本以为傅玉棠听到他的话,定然会嗤笑出声,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不曾想,她非但没露嘲笑之色,反而颇为赞同地点头道:“人确实有不得已的时候,有时候会因为不得已做下某些违背本意的决定,这都是常事。

但是,你莫忘了,就算再不得已,选择也是自己做下的,路也是自己选的。

不管是不得已,还是心甘情愿,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

不得已三个字,可以用来为自己辩解,也可以用来安慰自己,却不能用来避免责难,掩盖自己做下的错事。

就如同我能理解你的选择,却无法赞同你的选择一样。”

不过,这问题并不是目前谈话的重点。

所以对于福禄的行为,傅玉棠也没做太多的评论、

之所以提及,也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再次重申她并非来找福禄报仇,而是想告诉他,她能理解他的无奈。

同样的,也因为理解他,她对于福禄诱导邵景安、鼓动镇国公老夫人、怂恿孔承平等人针对她的行为,没有福禄想象般那么在意。

想着,傅玉棠一脸认真道:“虽然我无法像之前一样与你和平共处,却也不会过于愤怒你的所做所为,对你以往的行为耿耿于怀,伺机反击。

当然,如果有天事发,你的细作身份暴露,我亦不会出手搭救你,为你向皇上说情。”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见福禄眼睫微垂,唇色发白,面上不掩伤感之色,抿了抿唇,又补上一句,“最多就是看在你我过往的情分上,给你一点提示。”

至于福禄能不能想明白,及时领悟,避开死劫,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与她无关。

作为对立方,她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仁至义尽了。

闻言,福禄倏地抬起头,眼里隐有微光,直直盯着傅玉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欢喜,道:“是你之前说的一个提示,一个忠告以及一个消息吗?”

“不是。”

傅玉棠摇了摇头,如实道:“在没听到你的故事之前,我是想打算给你一个提示,一个忠告以及一个消息。

但是,在听完你的故事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会再给你忠告以及消息。”

“为什么?”

福禄抬眸看着她,眼神微暗,清秀的面容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难过之色,苦笑道:“是我……的故事让你失望了吗?

还是说,你我过往的情分已经被我消耗殆尽,你已经不愿意与我多言了?”

“都不是。

恰恰相反,正因为我还顾念过往的情分,才不再给你忠告与消息。

因为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眼下真正对你有用的,只有两个问题。

第一,你的故事里,究竟是谁给主人公传递了亲人即将进入富贵人家为婢的消息?

第二,在我的故事里,那姑娘寻亲之心坚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无法前来呢?

如果是意外,那又是怎样的意外才能阻挡她的脚步,让她不得不委托好友代劳呢?”

福禄:“……??”

为什么又是这两个问题?

为什么她如此执着于这两个问题?

他的故事,是他亲身的经历,距离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再去纠结是何人给他递的消息,还有意义吗?

还有她的故事,不过是一个略显曲折的寻亲故事,与他无关,与她亦无关,为何要执意探究小姑娘未能亲自前来的原因呢?

福禄直觉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毕竟,傅玉棠虽然有时候是话痨了一点儿,天马行空了一点儿,但说起正事从不含糊,绝不废话。

她既然这样说,必然是有她的道理在里面。

只不过,他眼下还未能洞悉而已。

好在福禄也不是那种仗着多吃了几年米,就自大自满之人,加上窥见傅玉棠对他仍有几分关心,不忍看到他就此走向绝路,心里欢喜不已。

为了延长与傅玉棠相处的时间,也为了弄明白傅玉棠为何执着于这两个问题,当即选择不耻下问,“为什么?

这不过是虚构的故事而已,就算找到答案又能如何?”

傅玉棠:“……”

意识到自己太委婉了也不行,傅玉棠沉默会儿,索性直言道:“故事也许是虚构,但人不是。

而你面临的困境也不是假的——

邵景安并非无智之人,相反的,他心思敏锐,多谋善断。

你前段日子之所以能成功诱导他,不过是占了我失忆,他初回京城,所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充足的便利。

等到他手中有足够的消息,便会立刻反应过来你在刻意诱导他。

届时,以他的智慧稍作推敲,推测出你细作的身份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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