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夜话

篝火的光芒渐渐黯淡，只剩下零星几点火星在灰烬里明灭。秦昭荷将最后一根树枝扔进火堆，火星“噼啪”一声溅起，又很快归于沉寂。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凌晨三点的时间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周天竹已经出去快半个钟头了。

“这小子，该不会掉沟里了吧？”秦昭荷低声嘟囔着，抓起手电筒站起身。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光柱里映出周天竹的身影，他手里还攥着几株带着露水的野草，桃木剑依旧挎在肩上，只是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些。

“你这尿遁时间够长的。”秦昭荷收起手电筒，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却没错过他裤脚沾着的湿泥——那泥色偏黑，不像是林子里普通的黄土。

周天竹没接话，径直走到篝火旁坐下，将野草扔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桃木剑的剑柄。“前辈，你说人会不会在死后，还困在自己在意的地方？”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夜色还轻。

秦昭荷一愣，刚要回答，就听见皮卡车的方向传来唐茉洁的呓语，还有小黑犬轻轻的呜咽声。她望过去，月光下，车窗外的树影晃了晃，像是有什么东西掠过。“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她收回目光，往火堆里添了点枯草，“天亮还要赶路，你先去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守。”

周天竹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放在两人中间的石头上。布包鼓鼓囊囊的，透着淡淡的檀香。“这是奶奶生前给我的，说能驱邪。”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秦昭荷看不懂的怅然，“她葬在祥羊村的山头后，我去看过一次，坟前长了好多这种草。”他指了指地上的野草，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村里老人说，这草只长在有执念的魂旁边。”

秦昭荷沉默着，忽然想起通讯录里那个再也打不通的号码。她丈夫牺牲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在案发现场的草丛里，也看到过类似的草。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一样东西。”周天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奶奶临终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屋里的樟木箱里，藏着一张画，画里有祥羊村的秘密。可我回去的时候，箱子是空的。”他抬眼看向秦昭荷，眼底的清明让她想起周素玉，“后来我查到，有人把画卖到了这里，和峡谷里的古墓有关。”

“所以你不是来帮我们，是来寻宝的？”秦昭荷挑眉，却没多少意外——中京周家的人，向来对这些古物有着近乎执着的执念。

周天竹笑了笑，拿起布包揣回怀里：“算一半一半吧。不过前辈放心，我不会拖后腿。”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天快亮了，我去叫唐茉洁起来换班。”

秦昭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旁，拿起地上的野草捻了捻，露水沾湿了指尖，带着点凉意。她抬头望向天空，启明星已经升起，林子里的雾气开始散去，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是天亮的预兆。

不知过了多久，唐茉洁揉着眼睛走过来，怀里抱着还在打盹的小黑犬。“秦队，天快亮啦，你去睡会儿吧。”她把小黑犬放在地上，小狗立刻跑到篝火旁蜷成一团。

秦昭荷点点头，起身往皮卡车走去。路过周天竹身边时，他突然低声说了句：“前辈，你丈夫的事，我听说过。异案调查局的档案里有记载，他很厉害。”

秦昭荷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拉开了车门。车厢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李彩和那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靠在一起睡得正香，眼镜男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她在角落坐下，靠着车窗闭上眼。

外面的篝火还在燃烧，唐茉洁和周天竹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小黑犬的叫声软软糯糯的。秦昭荷听着这些声音，忽然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轻了些。或许周天竹说的是对的，人死后，执念会变成草，变成风，变成身边的点点滴滴，从未真正离开。

天蒙蒙亮时，秦昭荷醒了过来。车外，李彩已经在收拾东西，唐茉洁正帮着扶眼镜男，周天竹则在检查皮卡车的轮胎。小黑犬围着他的脚边转，尾巴摇得欢快。

“秦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李彩看到她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秦昭荷伸了个懒腰，望向远处渐渐清晰的峡谷方向，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吃完早饭就走。”她笑着说，“争取天黑前赶到峡谷入口。”

众人很快忙碌起来，篝火被熄灭，垃圾都装进了塑料袋，皮卡车的引擎发出轰鸣。秦昭荷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几个人——唐茉洁在逗小黑犬，李彩在给双马尾小姑娘递面包，周天竹靠在窗边，手里摩挲着那个红绳布包，目光望向窗外掠过的树林。

她踩下油门，皮卡车驶离了这片临时营地，朝着峡谷的方向开去。林子里的雾气彻底散去，阳光洒满大地，昨夜的酒气、争执和秘密，都被清晨的风带走，只剩下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和前方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旅程。

或许峡谷里会有危险，或许周天竹要找的画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那群毁掉定位器的人还在暗处窥伺，但此刻，秦昭荷的心里一片平静。她知道，只要身边还有这些伙伴，只要心里的执念还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皮卡车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山林的尽头，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车辙，在阳光下渐渐模糊，融入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里。

未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便都是后话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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