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宋侍卫求见。”蓝衣侍从透过花鸟门格，向房内的人请示道。

  “哦？他来做什么……莫不是才分别一晚，便想念本宫了？”房门内传出拉长的散漫的女子的声音，只是听着，便令人微醺。

  “让他进来吧。”

  “是。”侍从领命离开。

  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房门被骤然推开，刻意压粗的嗓音让人轻易地辨识出他的身份。

  “属下求请长公主立刻进宫一趟。”

  “你这般匆匆忙忙的做什么？”光越过门口的人影照进房间，屋内柔润的白玉观音像敛眉垂眸，在光芒中发出莹莹光辉。

  而观音盘坐的怀中，一个白衣女子斜躺其上，手中拎着一只栖凤暗纹青瓷执壶，正若无其事地自饮自酌。

  周围散落的南珠骨碌碌滚到宋若的跟前。

  任寻真微微偏过头，看向站在门口对她弯腰请求的人，阳光照在她的眼瞳里，被黑暗尽数吸收:“宋若。”

  她懒洋洋地坐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衣襟滑下露出大片雪白，手中的酒杯落到地上，溅出大片朱红的酒液。

  “呀，酒洒了。”任寻真看着那摔碎的酒杯，痴痴发笑，白色的衣摆垂在地上，被酒液渐渐浸上红色，如同鲜血一般。

  忽然她脸色一变，猛地将手中的酒壶一并往地上掷去:“没用的东西!”

  触地的那一瞬，酒壶碎裂迸射，击打着周围名贵的摆设，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宋若垂着头，骤然抽出佩剑，只听剑上铿锵几声，原本要溅到任寻真身上的几颗碎片被挡落下来。

  任寻真见状，原本凌厉地眉眼散开，露出一个蛊惑般的笑容:“宋侍卫真是好功夫～”

  “长公主……”宋若垂眼收剑，目光始终拘束在任寻真的衣摆之下。

  “嘘——”任寻真伸出一根手指，宋若往后一撤，让她的动作落了空。

  任寻真却毫不在意他的冒犯，她抬起眼看向宋若，伸手支着头:“让我猜猜，能让你这么着急的……”

  “是我那侄儿吧？”

  “殿下曾说，宫中一直有人盯着秦贵妃，所以她不敢光明正大地下死手，”宋若垂下眼，语气沉重:“太子才得以活了这么多年。”

  “对，所以你在担心什么，”任寻真躺倒在观音像上，缓缓闭上眼睛:“太子不会死在宫里，至少目前不会。”

  “最多也不过是吃点苦头，他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莫不是心疼了？”说到这里，任寻真似乎来了精神，她睁开眼，抬手抚摸着观音像慈悲的脸，嘲笑道:“你现在心疼，是不是太晚了些？”

  “如果……太子将要遇到的危险，连秦贵妃也不知情呢？”宋若深深地呼一口气，他抬起眼睛，坚定地看着任寻真。

  “如果是太子自寻死路，那个人还会不会保他。”

  “这件事可不好笑，宋若。”闻言，任寻真转过头，她的声音也变得凝实低沉:“你做了什么？”

  宋若闭了闭眼:“我误判了规则。”

  “我让他清点了椒房宫宝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些人被逼到绝境，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东若高估了宫内的情形，任惟寒有危险。

  皇宫中有一个人在暗中护持任惟寒，让他每每在绝境中都能存下一条性命苟延残喘。

  但这一次的危险，是从任惟寒自身而起，那个人不一定能及时救下他。

  更何况……看见任惟寒作茧自缚，说不定那个人会重新判定他的价值，从而放弃掉他。

  “无妨，”任寻真听得这件蠢事，轻笑一声:“我还有个三侄子，不如你凑合凑合，人是谁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个皇子不就行了？实在不满意，我还有个小侄儿，他年纪小，更好控制，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殿下，您可以现在进宫，就说是请太子殿下做客，把他带出来……”宋若将任寻真的嘲讽抛开，认真道。

  “又或者……”他的目光闪了闪:“我以长公主侍卫的身份闯入皇宫，把他救出来。”

  到那时，遭殃的绝不止他一个。

  任寻真打量着宋若，伸手往他的脸上抚去，这一次，宋若没有躲开，他低头看着任寻真沾污的衣摆，不知在想什么。

  “你以为皇宫是你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吗？宋若，你未免太自大了。”

  “不如试试，”宋若声音没什么变化，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金光:“殿下，我已没有心思计较后果。”

  这句话很愚蠢，却往任寻真装满美酒的心底，溅去了一颗火星，她看着宋若的眼睛，第一次在里面望见了生生不息的金色光芒。

  竟然是认真的？

  “我现在没有入宫的理由……”任寻真转过头，避开了那双炽热坚定的眼睛。

  宋若低下头，握紧佩剑，越来越多的金色翻涌出来，几乎将表面做伪装的黑色全部吞噬。

  是他的失误……

  “但是有一个人，或许会帮你。”

  “谁？”宋若乍然抬头，他看向任寻真，目光如炬。

  几个字从任寻真唇角滑落，她笑吟吟地看着宋若“别高兴太早，她也不一定会帮你。”

  “她已跟随秦贵妃许久，只是近日心思才萌动了些，能不能说服她，便靠你自己的本事。”

  任寻真递给宋若一封，印着长公主府标志的拜帖，宋若伸手接过，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规矩……”任寻真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两句，转头又沉溺于酒精带来的幻梦中。

  椒房宫内，还有人为整理库房的事情喋喋不休。

  “诸位，盗卖走私宫廷器物的罪罚，你们也是知道的，”等众人都争论完了，玉霜才慢慢地开口。

  “轻则了此残生，重则祸及家人。”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玉霜，深怕自己漏听了一点。

  “但除了认错服罪，其实还有旁的方法。”

  毒蛇吐着信子，开始露出森然的獠牙。

  “请玉霜姑姑明示……”有人虚伪地恭维道，目光贪婪地窥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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