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你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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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科长被调离了,所有人员进出手续当即停办,冻结了。
糜科长上任,说要先熟悉情况再办事,一个月后才通知他去见面。
见面了并没有马上给办手续,而是让他带几个弟兄去帮忙搬家。
郭班长冯浩也都去了,干了一整天,不安排吃饭,连水都没给一口。。
糜科长折腾起来没个完,卧室门与客厅门不能重叠,要形成15度角,双人床摆放位置一定要南北朝向,偏移不能超过5公分,床上铺垫厚度12公分,怀身大肚的老婆躺上去,刚好是8公分才合格。
他家观音菩萨座像被发现有损伤,这可不得了,板着脸孔,追查从家里搬出,上车,以及运输过程中,谁与纸箱有过直接接触。
“知道这菩萨从哪里来的吗?”糜科长冷冷地问。
三个人呆站着说不出话。
“它来路可远了,千多公里呐,船,飞机,火车都坐过了,平稳安全,没有丝毫损伤,现在却毁在你们手里。唉,真是……”不停地哼哼。
那座像是他亲手从墙壁后面的神龛上移下来,用一块红绸缎包裹着,外面又有三层白棉纸,胶带缠绕,装在一个纸箱里,纸箱上毛笔字写着:轻拿轻放,不可倒置。
就因为三人都接触过纸箱,所以有口难言,似乎都脱不了干系。
当时郭班长弱弱地问了一下:“这菩萨值多少钱?”
糜科长“吭吭”两下,生硬地说:“没有文化的人才这样问。真是,这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是一个人对一件珍贵文物的爱护和崇敬的问题,从内心深处崇拜,信任,这方面用金钱根本无没法衡量。”
“那要怎么办?”三个人几乎同时一声问。
“你们走吧。”糜科长朝郭班长和冯浩挥手。
没他俩的事,糜科长要让邢毅一人兜着,为什么?因为只有他要办调动。
留下来单独见面,糜科长语气和缓:“我不会卡着手续不放,一定会让你走的,这一点放心好了。我查访了一下,锦绣县有森林,森林里肯定也有比较好的梓木,你回去给我想办法弄一两个立方来,主要是我爱人,结婚时答应给她做一个梳妆台,你看,孩子都要生了,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那这观音菩萨的问题就……”
“就什么呀,难道我还会要你去找一个来赔吗?你上哪儿去找?就算你找到了,你也出不起价呀。你有所不知,这尊观音请来我家已经好几年了,你就算换一尊新的来,也难续我与它的这段情愫,呃,算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修复吧,希望我的忠诚,能够得到菩萨娘娘的谅解。”
责任不再追究,三战友庆幸不已。邢毅则抓紧请假,回家乡一趟,把全部积蓄拿出来,找人帮忙,买到了两个立方的梓木,又找车运过来。
糜科长收了梓木,回头又找邢毅,告诉他:“木工师傅说了,是梓木不假,但不适合做梳妆台,只能做成组合柜,所以还得……”
邢毅心里打鼓,再去弄别的木材,已经没有钱了,怎么办?
糜科长很理解他,说:“好了,你事情干了,力也出了,我也不好再麻烦你二回了,我找其他人去跑,你要感觉对不住,实在心不肯的话,这样,扣一个月的工资,作为给别人的一点适当补助,我把你调去了县里,安排好了,你自己再想办法补回来。”
工资扣下了,手续得以办理,总算回了锦绣老家。
邢毅现在终于明白了,上苍让他在调动手续被卡这个节点上重生,不错过与糜科长这类人打交道,从而接受历练的机会,避免以后的日子养尊处优,一帆风顺,由此来看,可谓是用心良苦。
郭班长和冯浩对此自然一无所知,冯浩的态度十分鲜明,嚷嚷着要领他去找夏科长问个究竟。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邢毅很冷静地说。
冯浩抓住他的手:“就不要继续那么天真了,你自己有多大点能耐呀,走吧走吧。”
推着他上了路,走着冯浩还作交代,见了面后两个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演黑脸。
邢毅问谁演黑脸?
冯浩说:“当然是我了,你的脾气和性格注定狂躁不起来,一点威力也没有。”
邢毅本来要说情况不同了,今非昔比了,老眼光看人不行了呢。不过想想还是咬住没说出来,只提出一点异议:“我的事,好像该我来唱黑脸才合适,去了以后万一谈不好闹掰了,我卷起铺盖就走了,以后互不相见。你呢,还要在厂里继续上班,时不时还会有可能见面,有事还会去找他。”
冯浩却说:“我不在乎这个,我又不办调动,得罪了他,最多给我换个地方,还能多接触些新朋友,好事呢。”
邢毅知道拗不过他,不再与他争执,心想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夏科长让老婆带孩子出去玩,自己在家里接待他们。
事情都清楚,也不浪费时间,他直言相告:“我刚打开抽屉,真要拿出你的手续材料来看,电话就来了,要我放下手里的工作,马上到政工部接受谈话。我去了,谈完话就不让再插手相关业务,所有人员调进调出手续暂时冻结。”
接着向邢毅表示了遗憾,解释了调动手续冻结停办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新科长上任后会很快恢复正常的,希望邢毅耐心等待。
冯浩则有点急不可耐:“他母亲身体不好要去检查治疗,时间已经确定,就等这边办好手续赶回去。你这么一来,他的时间就被耽搁了。”
夏科长一脸委屈:“组织上作出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必须不折不扣执行,所以还望你们谅解。至于你母亲的事,之前我不知道,实在对不起。”
“说声对不起就解决问题啦,人事劳资科难道是因为要换科长,就停摆,那事关每个职工切身利益的事,就不管啦?还说是职工之家,处处为职工着想,为基层服好务,就因为一个人事变动,所有人员的手续就停止办理,职工有没有特殊情况也一概不管,这也叫服好务?”
冯浩说话噼噼啪啪,就像机关枪扫射。夏科长脸色虽然发白,眼色有些晦暗,却没出现一丝一豪的怒气,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也受到了触动。
冯浩还在没完没了:“换个位置思考一下,你母亲躺在病床上,一天比一天恼火,就在那里眼巴巴等着你回去,你怎样想?”
夏科长深呼吸一口气,问了一句:“你们能做个保证吗?”
冯浩问:“保证啥?”
“帮你们办手续,把签字同意办理的日期写提前两天,也就是接到通知之前。”
冯浩瞪大眼睛:“这样也可以?早的时候为啥不安排?”
“早的时候?怎么说呢?唉呀,现在想起来也可以,试试看吧。”夏科长很认真,“你们得保证,谁都不说出去,守口如瓶。”
冯浩拍胸道:“对呀,你都这样讲情了,我们再不讲义,那我们还算人吗?”
回头望邢毅:“你说是不是?”
邢毅点头表示赞同。
下班过后十分钟,大楼里的人回家了,夏科长领着两人进去。
值班员看见夏科长,举了举手里的饭盒:“科长来吃晚饭?”
夏科长朝他扬手:“谢谢,我们一会回去吃。”
来到科长办公室,夏科长习惯性朝走廊两头看看,然后掏出钥匙,插进锁孔,一边扭动,一边用手肘推门。
门却纹丝不动。怎么回事?抽出钥匙查看,没错,再插进去,反复转动,再推,还是不动,这才低头看锁孔,发现锁芯被换掉了。
那值班员见他们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疑是有什么事,就走过来低头查看锁头,接过钥匙去捅了几下,回头问:“怎么?他们换锁没告诉你?”
夏科长不吭声。冯浩说:“科长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
值班员愣了冯浩一眼,转身去楼外找来一个小孩,想要让他从气窗翻进去开门。
小孩摇头摆手,转身往外走。邢毅追上去,背着后面的人,塞给他1元钱,拉着回来了。
邢毅与冯浩合力,兜住小孩的屁股,把他送进气窗,从里面把门打开。
夏科长坐上他的位子,掏出钥匙串,找到其中一把,朝正中间大抽屉锁孔里插,邢毅注意到夏科长的面孔僵住了。
邢毅从夏科长手里接过钥匙,一把一把,分别去插那几个抽屉的锁孔,很快就明白,所有的抽屉锁都被换掉了。
夏科长呼吸急促,招呼值班员拿锤子砸。
值班员去拿来锤子,扛在肩头上,说:“你看清楚,是不是你的桌子?”
夏科长指了桌面:“这是我写的字。”
大家都注意看了,玻璃板下是毛笔写得很工整的“忠诚”二字。
值班员说:“这就奇了,你的桌子,锁怎么被换了都不知道?”
夏科长出一大口气,坦言说:“我被调了。”
值班员惊愕一下,说:“你调了不是哦,那就不要怪我不帮你了,好歹是公物,不能随意损坏的呢。”找半张报纸,把锤子包裹好,夹在咯吱窝里,摇晃着走了。
夏科长伸手去推那玻璃板,大概想取出那张纸,玻璃板好像被粘住了,动不了。邢毅伸手去帮他,刚揭起来一点,又被他压下了,颓然地坐下,缓缓摇头,拍一下邢毅的臂膀:“对不起你了。”
邢毅说:“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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