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妨碍老木匠，邢毅离了小小村，回到水塔小屋，他要思考一下，先到哪里找谁借钱来支付搬石头的工资。

累了一天，睏劲很快上来，还没想好要找谁，眼睛就闭上了。

这是半个月来最香甜的一觉，第二天上午，意外感觉浑身轻松，昨日的萎靡不振一扫而光。

中午他去看老木匠工作进度，那基座已经成型了。

老木匠的构思是一条小溪，微波荡漾，蛤蟆石嵌进去，活起来似的，在溪水里游动，它背上那些小点子有了水的浸润，又鼓又亮。

邢毅脑海里弹出一幅画面，一只硕大的红蛤蟆从溪谷里跳出来，蹲在跟前呱呱鸣叫，成排的小蝌蚪从它背上爬下来，溜到溪水里，就跟在后面，不离不弃，有四个字渐次推出：生生不息。

他喃喃地说：“嗯，这下好了，这玩意儿真的鉴别出来了，那就不是三万两万的问题了。”

“你说什么？”老木匠问。

他说：“配上你这个基座，这块石头就有了生命，艺术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你是说有人出钱来买？”

“是的，我有这个把握。”

老木匠连连摇头：“花那么多钱买块石头，作什么用？傻了还是疯啦？”

邢毅微笑，让老木匠将基座再刻深一点，以便石头嵌进去更加稳固。

下午上班，他去见了文启义，告诉说有一个地方，红肚皮鸟的真正巢穴，他看得清楚，里面有五颗带白壳带酱色斑点的鸟蛋，是上上次去打鸟时发现的，推算时间，应该已经出壳了，把小鸟拿回来饲养长大，那会很有趣。

文启义说：“怎么？是昨天发现的吗？当时为啥不说？”

“当时人都成那样了……”

“倒是，怪我，麻痹了，我先安排厂医过去了，本来还要再去看你一的，是童副厂长，要我与他一起加班。”

文启义又问：“今天，你怎么样啦？”

“差不多好了。”

“今天来不及，明天吧，我办公室那只鸟笼，就是专门拿来饲养小鸟儿的，它一直空着，一年多了。”

邢毅说：“这几天去早了点，会惊动成鸟，它们很敏感的，依照这种鸟的习性，受到惊动就会远离鸟巢，不再回来，幼鸟太小了，就算带回来人工饲养，也成活不了，所以需要忍耐，再等几天。”

文启义说：“你别哄骗人哟。”

邢毅说：“我要等你给我安排新的工作岗位，这时候我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吗？”

“好，我相信你，我们等一个星期再去，如何？”

“可以，”接着说，“不好意思，我遇到难事了，急需要用钱，想想办法，帮我借点。”

“我没钱呀。”

“我知道，现在厂里的人我还熟悉，而你与他们都很熟，你出面就好借到，我不会让借钱的人吃亏，我付利息并且就高不就低。”

“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比银行利息高出很多。”

“很多是多少？”

“具体说吧，现在借我一千，一个月期限，我还一千二。”

“我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这样说吧，比如是你借给我一千，给我八百就行，当场扣下二百，就是利息。”

“那借的钱还是一千吗？”

“当然，一千块一分不少。”

“期限呢？”

“三个月。”

“如果到时候还不了，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按行规，利息就得加倍。”

“我懂，这是起码的规矩。”

“行不行嘛。”

“咋不行？谁叫我遇到了急事，急需用钱呢？”

“那你要写借据哟。”

“写呀。”

“好，我去找他们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借。”

一天之后文启义回话了：“我朋友答应了，但他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要你在字据上压下手印。”

“写字据压手印，天经地义呀。”

“五个手指头都压。”

“嘿，有这样不放心？没问题。”

“他还要问你，是只借一千，还是可以多借一点？”

“当然多一点更好。”

“那要多少？”

“我想想，能借五千，那就更好。”

“嗬哟！”

“怎么啦？”

“刚好，我这个朋友说，他就有五千，再多就没有了。”

“行，这事就拜托你了。”

邢毅写了5000元的借据，五个指头都蘸了印泥，压了上去，拿到了4000元钱。

提前付了1000元的利息，不但不难过，反而很感激，说：“你这样帮我，我非常感谢。”

小小村男人妇女小孩共有10个人参加翻找搬运石头，邢毅按成年男人200元，妇女150元，孩子100元发放。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数钱的时候手止不住颤抖。那几个孩子更是激动，把钱摆排在石板上，手指头卡了，比谁的面积大小。

给老木匠的除了搬运费200元，再给500元基座制作费。

老木匠说：“就一块烤火用的老树根，不值钱。”

邢毅说：“经过你的精雕制作，老树根变成了工艺品。”

老木匠说：“我这点手艺，也换不来这么多。”

邢毅称赞：“石头配上了像样的基座，它才有了名字，价值才会产生，所以有句行话说，三分石头，七分基座，照理你应该拿大头才是。”

老木匠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他把钱硬塞进老木匠手里，说：“先拿着，这只是点零头，石头出手卖了钱，到时候我们两个还要平分。”

老木匠双手捧了钱说：“你给了这么多，我还能再要么，不要了不要了。”

基座雕刻好了，石头嵌进去，稳稳当当，那红色的雌性蛤蟆正将尾部伸到溪水里，噼哩噗噜产卵，繁衍后代。

老木匠钉了一个木箱，邢毅将石头基座都装进去，空隙处塞满干草，外面加固，做好准备，明天就出发。

给文启义借钱的时候，邢毅趁机就说了，办急事需要请两天假。

文启义说：“请假的事好说，两天不够就三天，办完事再回来。我就提醒你要特别小心，不要随便让人看见你带着大笔现金，那样会很危险。”

邢毅道：“你放心，我还有人陪同。”

“什么人？”

“不是外人，我的叔伯他们。”

“这还差不多。”

从老木匠家出来，突然接到岳辛传呼：今日在县城，明天上午去水电厂会你。

邢毅计算一下时间，明日岳辛上午来了，玩一下午，就走不成，要留他住一夜，那送石头去省城就得往后顺延一天。

次日上午他去路边等待，半个多小时，过来一辆吉普，岳辛的手在车窗外摇摆。

车停稳了，他跳下来，对司机说了谢谢，与副驾驶上的人挥手，等吉普车开走了，给邢毅说：“我还在和他们说，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一定会到路边来接我，他们将信将疑，老远看见你，就服气了。”

邢毅问：“那是你朋友？”

“文友，喜欢写诗，刚被提为工商局企业管理股的股长，他姓欧，吉普车就是他们单位的，昨天联系上，今天就搭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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