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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天问:朕的忠臣都想杀朕


  朱慈炅脸色在烛光下晦明不定,时而挑眉,时而吸鼻。

卫时忠已经看过了,当知道这封信内容,实话讲,他吓傻了,这是一场政变。

飞鱼服落在御前,金线暗纹在烛火中忽隐忽现。他一时不知道该起身好,还是继续跪着好,只想让自己不显眼。

方正化视力不好,但提灯的手很稳,作为朱慈炅自幼相伴的内宦,他能轻易感知到朱慈炅的喜怒。

那冲天的怒火,在沉默中酝酿杀气,他的眉头显现与皇帝相似的挑动,背负的长剑仿佛低吟。

王坤本来在理席铺被,皇帝要早睡,为明日的战斗积蓄精力。

他知道皇帝的辛苦,只希望自己能更好的侍候好皇上,些许小事,从不假手于人。

但帐中突然安静的气氛还是惊动了他,他停手望向小皇帝,有些茫然,也有些同仇敌忾。

身边的两个大珰,爱得不分青红皂白,作为天子之剑的锦衣卫,畏惧溢于言表。

朱慈炅读完袁可立的大作,嘴角抽搐,久久不语,抬头望向帐外。

营火遍地不见边际,都是拱卫他的士兵。

银月点缀着夜空,那漫天星光中,哪颗忠哪颗奸?

袁可立,原来他在朝中的政治盟友是毕自严。

他不是阉党,在天启爸爸时,朱慈炅就知道了。他也不是东林,他的作为是阉党东林皆反。他更不是清流,来宗道才是清流大佬,跟他没有关系。

朝廷竟然还有第四股势力,这一锅杂烩还真是出人意料。

这封密信的内容让朱慈炅起了鸡皮疙瘩,信息量有点恐怖。他一手攥着信笺,一手捏着十二纹章常服的裙摆,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

有人给熊明遇下令,让他必要时“挟驾”,袁可立知道了,觉得熊明遇可能没有战意。

袁可立观察朱慈炅很久了,觉得他不是“仁君”。他准备万一时学陆秀夫,抱着朱慈炅一起跳河,绝不让朱慈炅被洪歹极俘虏。

甚至胆大包天,让内阁准备善后,让南监国朱由崧“暴毙”。

呵呵,看看袁大忠臣的安排,自己也要融于水了。

袁可立是忠臣吗?

肯定是啊,人家对标的是陆秀夫,**,谁敢说不是?

朱慈炅冷笑了一声,将信笺递向烛火,又停在空中。

“这封信你们怎么拿到的?”

“一个运粮官,向下面一个兄弟打听毕阁老住所,他说有兄弟在毕府做事。我们的暗探见他官身不算小,自己兄弟还在为奴,就起了疑心。将他灌醉,贴身搜出此信,并未破坏信封,只换了张白纸。”

卫时忠低头讲述,没有要夺手下功劳的意思。这个事还不知道是功是过呢,闹得不好,会死很多人,还都是好大好大的大人。

朱慈炅点点头,其实不用怀疑了,有些话,除了袁可立没人能讲。

自己绑他之前说了句,“大明无君实,朕有君骨”,这下好了,他要做君实,抱皇帝跳河了。

哎呀呀,朕错了行不行?

你这老头怎么跟小娃娃一般见识。

朱慈炅内心嘲讽,嘴上却问出另一个问题。

“熊明遇身边新来的那两个书生,查清楚来历了吗?”

“查清楚了,叫鹿继善和孙逢奇。鹿继善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目前闲居在家,可能要谋起复。孙逢奇是举人。”卫时忠依然没有起身,跪在床前,低头禀报。

孙承宗?

朱慈炅突然想起这两个名字来历,脸色更不好看了,右手收回信纸,盯着卫时忠久久不语,把卫时忠快吓趴下了。

这两个是孙承宗的人啊,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人在陕西还能影响到朕身边。

孙承宗东林左翼的,刘一燝东林右翼的,两个人不是翻脸了吗?

熊明遇不是刘一燝老乡吗,你一个右翼份子,怎么会听孙承宗指挥?

朱慈炅胸口起伏,突然不想打仗了,心累。

应该跟洪歹极议和的,让他先滚,朕好好收拾完家里再说。

看看,都看看,朕身边全是忠臣啊。

无论是想挟持皇帝的,还是想跟皇帝同归于尽的,都是忠臣啊。没一个孬种,都死得可歌可泣。

难怪自己明明打了大胜仗,袁可立居然不看好这场决战,自己也没信心了啊。

怎么办?

临阵拿下熊明遇,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整个作战计划都是他和他的新幕僚做的,袁可立和孙传庭就插了两句嘴。

把他拿下,刚刚赶到的满桂、候世禄怎么办,又没有无线电。

这破大明果然是人才辈出啊,都牛逼,都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还都有强大的执行力,都他妈的想以自己的主意为主。

朱慈炅突然不生袁可立的气了,这丫都准备带着自己殉国了,想给大明换个“仁君”。

自己能拿他怎么办?砍了,理由倒是充分,那朕也在向五叔所谓“文臣人人可杀”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了。

孙承宗更他妈的可气,你觉得你遥控指挥都比朕强是吧?你他妈比***还***。

这熊明遇也是不争气,你离大佬还有多远,怎么就这么下贱没点自己主意呢?还想挟持朕,你要不要先来试试?

毕自严也是牛人,以前一直以为这是特旨入阁的小透明。没想居然有能力操弄皇统,弄死一个朱家子孙好像还挺容易,阁老就是阁老啊。

朱慈炅从床头跳下地,赤脚走在地上。

虽然大军营地都已经碾实过了,但地上依然有杂草,陷在土中,倔强的挣扎抬头,被朱慈炅一脚有踩下去,脚心那丁点刺痛根本不放在心上。

王坤忍不住开口,“皇上,地上凉。”

“朕心里更凉。”朱慈炅脱口而出,便不理他,对方正化道:“倒墨,用朱笔。”

朱慈炅坐到“御案”前,将袁可立的两页被攥皱了的信纸铺平,提起了笔。

眉批:私心妄论公器,敝情敢谋国祚?四朝皇恩尽付猪狗!

夹批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孤陋书生,敢视天象?

夹批二: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非男儿。坐看他人论成败,耄耋无知笑总角。

夹批三:贼胆欲比天,敢笑袁不臣。再加辽阳火,三猿开太平。

夹批四:朕承祖志,将士用命,吊民罚罪,唯小人常戚戚。

终批:览卿书,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当知“碎骨”易,“不窃国”难。

州河若枯,朕当亲为卿掘井;君节若朽,朕自磨剑洗乾坤。

大明皇帝朱慈炅。

“用印,送圆颗粒。”朱慈炅朱笔一扔,在御案上划出一道血红的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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