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端详着飘入掌心精致的竹笋，一句“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没来由地浮上心头，不禁会心一笑。

    他的灵魂先后遭受幻境侵蚀与契约反噬的双重冲击，受创不轻，即便有修复灵魂的宝贝，短期内想要彻底治愈也绝非易事。

    现在并不是吸收七情苦竹种的好时候。

    他将手中的种子轻轻推至雨眠面前：“这东西就交给你帮我保管了。”

    “好。”

    雨眠知道许慎的意思，也没推辞。

    心灵系的妖魔本就世间罕见，更何况是植物形态的。正如许慎所想，这枚特殊的种子，或许真能对她的修行有所启发。

    待雨眠收好种子，一旁的狐母方才悠然开口道：“种子既然你已经得到了，那我也走了。”

    “这么快？”许慎一愣。

    “嗯。”

    许慎心中叹了一声。

    七情苦竹种确实是好东西，可一想到得到它的代价是狐母离开，顿时就觉得没那么“香”了。

    狐母在时，他总觉得安心。她这一走，总觉得哪都不踏实。

    不过，他也没想过强行挽留这尊大神。

    在那个万千图腾闪耀的时代，她就孤居昆仑，不染纤尘。

    如今能与他同行一段时光已经是机缘巧合下的奇迹了，又怎能奢望她一直像那毛茸茸的小狐狸一样任自己逗弄。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许慎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感伤：“那……一路顺风。”

    狐母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眼看狐母眨眼就没了踪影，许慎脸色一变，语速都快了不少：“你好歹先把我俩送出去啊！”

    别看现在这七情苦竹老实得很，谁知道狐母一走它会是什么德性。许慎可不敢赌。

    这时，整片竹林忽然哗啦啦响动起来。

    “别把我想得跟你们人类一样坏。”

    七情苦竹还有些滞涩的声线依旧莫得感情，但许慎偏偏就听出了那不被信任的一丝丝委屈和怒意。

    呵，装的还挺像。

    许慎腹诽一句。

    如果这破竹子真就那么人畜无害，这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难道是充话费送的？

    更何况，当雨眠是摆设呢！

    这破竹子心中那点遮遮掩掩的小心思，在她眼里比光耀·净化更加显眼。

    狐母灵觉很敏锐，许慎话音才落，她已经如鬼魅般落回他肩头，双眸凛然地扫视着整片竹林。

    那熟悉的安全感又回来了，许慎叉腰的姿势都硬气不少：“说，你究竟想干什么坏事？”

    竹林沉默良久道：“无事，你们离去吧。”

    “无事？”许慎冷笑一声：“不说是吧，正好我们神州在修建卫星法阵，高阶妖魔的精魄可缺得紧。”

    竹林不语。

    之前与丁雨眠的较量中，它也捕捉到了一些这个小姑娘的记忆碎片，自然知道许慎的威胁绝非无的放矢。

    但它依旧沉默以对。

    许慎微微皱眉。

    之前这破竹子可是识时务得很，又是给竹叶又是给竹笋的，搞得都不好意思杀它了。

    这会儿倒是一言不发，硬气的不行。

    真不怕死？

    “狐母，最后再帮个忙呗”，许慎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天毒国这个任务给的奖励还挺丰厚的。”

    狐母人狠话不多。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天地间的时空仿佛瞬间凝滞。那覆盖三十万平方公里的竹林，竟像是被无数个不断缩小的透明匣子分割、压缩，空气中不时传来竹子被压碎的噼啪声……

    许慎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他很少见狐母真正出手，没想到手段如此诡异骇人。

    不愧是位列十大主宰的狠茬子。

    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敢掰开她后腿去分辨公母……

    胆子是真肥啊……

    他甩甩头，心虚地瞄了眼肩上一脸肃然的狐母，赶紧打住那些足以被“格式化”的危险念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三十万平方公里的竹林已经几乎被压成草坪。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与遗憾，却唯独没有讨饶之意。

    许慎有些吃惊。

    能修炼到帝王的妖魔，哪个不是成百上千年的岁月堆出来的。

    这种老妖怪一个比一个惜命。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它连命都不要？

    许慎不禁更好奇了。

    不过看它这宁死不屈的架势，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不如拿个帝王级精魄实在。

    “狐母，先等等。”

    雨眠凝视着竹海，无色透明的心灵系魔能荡漾开来。

    虚空中浮现出海市蜃楼般的幻象：一个中年僧人在一株金色古树下打坐，不远处有一株翠竹枝叶摇曳。

    许慎奇道：“这是什么？”

    “七情苦竹濒死之际，情绪使然，被我捕捉到的一块记忆碎片。”

    “那僧人看着有点眼熟”，许慎摩挲下巴：“中年版天毒国主?”

    说起天毒国主，他不免又想起那段差点让他“爽上天”的记忆。

    哪天把婷婷、雪雪还有唐月老师摆一起，再演上一出“降魔变”……

    “变态！”雨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许慎讪讪一笑。

    剑拔弩张之际冒出一脑子的黄色废料，他自己都有些绷不住了。

    为了挽回形象，他赶紧顺着线索分析起来。

    之前阿莎蕊雅的情报就说，七情苦竹和天毒国主有关。

    他们查到的资料也显示，天毒国主曾在此布道修行。

    而七情苦竹最深刻的记忆里，除了自己，就只有天毒国主和菩提古树。显然双方羁绊很深。

    之前雨眠就隐隐感觉到，这竹林似是对他别有心思。

    而他，又恰好得到过天毒国主的传承。

    事情好像变得清晰起来……

    “你宁死不说的秘密，与天毒国主有关？”

    雨眠率先开口，显然，她跟许慎想一块了。

    七情苦竹缄默不语，甚至那竹之将死的哀戚都收敛了几分。

    它对这个人类很是忌惮，生怕稍微露点情绪，就被她捕捉到破绽。

    沉默虽不甚高明，至少不会出错。

    突然，许慎眼睛一亮：“这破竹子惦记的，怕不是那菩提古树？”

    “菩提古树?”

    “你想啊，七情苦竹和菩提古树都是植物类妖魔，又都长在灵山。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果这俩家伙相处融洽，天毒国主被驱逐出境时，肯定不至于只把树扛走。如果这俩没矛盾，最合理的做法自然是要么两个都带走，要么一个都不带。”

    许慎一拍手道：“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俩一定存在不可调合的矛盾使天毒国主只能带一个上路！依我推测，他们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是互相惦记的，就像我们突破禁咒需要大地之蕊，这俩妖魔要真正迈过飞升的坎，没准也需要对方牺牲呢？”

    雨眠想了想，摇头道：“阿慎，你忽略了一点。如果只是为进阶，它不至于连死都不说。”

    是啊，如果仅是为了进阶，一法不成还有它法，不至于宁死不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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