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李妍耸了耸肩，“总归今天死的人，一个也不无辜……啊不对，八皇子还是有些无辜的。”

白卿宁垂下眼皮：“可先前死的人，又有哪个不无辜呢？”

严柯替虞帝不知干了多少脏活，他的家人真一无所知？

沈昭仪在宫里得皇帝盛宠，作威作福的时候，不知打杀了多少无辜的小宫女小太监，如果冤灵有重量，她早就被冤灵压死了。

至于八皇子……

他可能的确是位纯良的孩子，可他既然由沈昭仪生下，成为虞帝的儿子，享受了他二人带给他的荣光，那就该承担他二人带来的罪孽。

今日死在太极宫之人全都罪有所出，可多少人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亡魂。

朱锏在操纵舆论这方面已经驾轻就熟，没两日，虞帝就塌房了。

但他毕竟是皇帝，人们不敢妄议，就去砸那尊虞帝像，虞帝庙也拆得连块砖头也不剩，原地只有一块写着“圣德皇帝之神位”的牌子，看起来像是灵牌。

人们路过的时候，踩一脚那神位牌，再呸一句：“作恶多端，怪不得一天死两个儿子，呸！”

“你这种人，死后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虞帝塌房，白家的冤屈又重被人提了两日，在朱锏的操纵之下，被别的事情给盖下去了——

十年前被灭了满门的刑部左侍郎，拼了全族之命，保下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今这婴儿十岁了，长成了一个清瘦的小小少年，他带着几个老仆前来敲登闻鼓，一连敲了三天，五名老仆死了三名，宫门一次也没开。

登闻鼓由太祖皇帝在位时所设，提供给真正有大冤屈又无处申冤之人的，他规定只要登闻鼓一响，不论是什么时辰，皇帝与百官必须立即出现。

可一连三天，文武百官都出现了，只有皇帝一直没有露面。

大部分朝臣都知道内情，知道虞帝还在昏迷中无法出现，但围观的平头百姓哪有这样的消息？认定了虞帝就是不愿意面对。

本就残暴不仁，如今连登闻鼓响也不现身，竟是连太祖皇帝所订立的规矩都不遵守，他这是无法无天啊！

“暴君治国，大虞要亡！”

围观人群中不知谁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句，大家都跟着心痛起来。

富贵不与我共享，罪恶却要我分摊，他们上哪说理去？

有人嘀咕：“如果无德之人，还不如早点退位让贤呢。”

可人一旦试过坐高位掌重权的滋味，谁又会愿意松手呢？

传言、恶闻在坊间传来传去，镇国公府却是丝毫没受影响，除了白卿宁每日进出侯府，其他人都闭门不出，府内风平浪静。

今日白家重开族学，宗族那边请白卿宁过去主持。

没有人再把白卿宁当女子来看，都把她当主心骨。

白氏十五岁以下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基本上都死在大南关了，剩下的老弱妇孺只能管好自家后宅，儿女的前程，他们是半分也使不上力了。

整个白氏，如今其实只能依靠白卿宁。

她好，白氏跟着她，她不好，白氏没法捞她，只会比白卿宁沉得更快。

白卿宁也明白自己在族人中的作用，所以今天她给孩子们很是勉励了一番，期间还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孩子：

那孩子叫白鑫鑫，将外头的小玩意拿过来卖，左右手倒了两下，就能赚到了两倍的差价，而且他算学极好，白卿宁考了他好几道算学题，他都能很快答出来。

也就八岁九岁的样子，已经显露出极佳的经商天赋了。

于是白卿宁临走的时候，将白鑫鑫叫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去当小掌柜赚大钱。

白鑫鑫非常乐意：“女侯，我的愿望就是要成为大虞最大的商人！”

“那你以后每日在族学把学上好，下学之后便随我的人去学习做生意。鑫鑫，以后白氏吃粥还是吃饭，就看你了。”

白家找回清白之后，先前被抄的家产也全部还回来了，算起来资产很丰厚，若无别的事，这笔资产，能让白氏好吃好喝的活十年，但白卿宁要举兵谋事，那就远远不够了。

招兵买马要钱，墨函研发武器也要钱，要是不尽快做些赚钱的营生，举兵一事但凡出现点变故，都会功亏一溃。

白鑫鑫从来没有被人寄予过如此厚望，激动得小肉脸全是红光：“女侯，我可以的！”

“不过，也得问过你家中长辈的意见，如果你家中长辈不同意，这天下最厉害的商人，我就换别人去当了。”

“他们一定同意！”

看着白鑫鑫胖乎乎的身体跑远，白卿宁呼出一口气。

族学重开，白家子弟都是聪明之辈，最多五年，白氏自家便能有可用之才了。

白卿宁交待负责族学的白氏族人：“七叔公，白氏族学开放招生，只要有志成才者，不管什么出身都可入学，七叔公如果有遇到有才能之人，也可主动招揽。”

七叔公与白卿宁的祖父白定疆是堂兄弟，幼时常常跟在白定疆后头，最是崇拜他这个堂兄了，可惜他身子不成，白定疆十五岁就上阵杀敌去了，他不甘心一无是处，便专心读书，后来考取了功名，走上了仕途，只是因为不善经营，没几年他就辞官回家，专门打理族学。

七叔公自己不善经营，才不得不遗憾退出官场，他接手族学之后，就格外注重学子们的人格塑造，再之后教出来的孩子，在为人处世上说不上圆滑，但至少没有人再像他一样那么瞎了。

七叔公很自豪自己的教学成果，这次族学重开，他自然也是按照先前的规矩来经营，但如今白卿宁竟然给他下指示……

莫不是质疑他的教学方式？

七叔公问：“可是我的教学方式有问题？”

“七叔公你的教学方式没有问题，是我想在朝堂上有所布局，光是白氏子弟远远不能织成一道网，而且有外头的人牵扯进来，朝堂上关系盘根错节，这张网才会更牢固。”

七叔公一顿，便听到白卿宁说：“白家一腔热血全洒在大南关，忽略了朝堂上的黑暗与残酷。七叔公，白氏不能出现同样的悲剧。”

“阿宁，七叔公听你的，只是这招生的底限是……”

“没有底限。如果白氏族学摆不下，那就扩大族学，成为书院。七叔公，我需要人才，各方各面的人才。”

七叔公深深注视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重重点头：“好！”

从族学回来，白卿宁先换了衣裳，再去找母亲说了会话，最后母女俩一起去陪老太君吃饭聊天。

等白卿宁回到住处，月亮已经爬到枝头了。

朱锏已经候着了，想必是有事汇报。

赤缨遣退了下人，亲自守在门口。

白卿宁抬眉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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