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政府大院，李平生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绕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夏日里正好能遮蔽住灼人的阳光。

他靠在树干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手机通讯录里存的号码不多，但他却对其中一个烂熟于心。

这是一个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拨打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几乎是秒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带着一丝久经沙场磨砺出的沉稳。

“是我。”李平生淡淡地说道。

对面沉默了。

足足过了五六秒。

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平生？”

“臭小子，你总算肯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想通了？打算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马武阳显然有些激动，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八度。

李平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他摇了摇头，尽管对方看不见。

“不是，二师兄。”

“我在这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麻烦？”

马武阳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李平生从来都是麻烦的终结者，而不是麻烦的制造者，更不可能是被麻烦困住的人。

当年在战部，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他没闯过？

什么样的刀山火海他没趟过？

一个小小的乡镇能有什么麻烦，能让他这个曾经的国之利刃主动开口求援？

“什么麻烦？你慢慢说。”

李平生没有隐瞒，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天海路项目的前因后果，以及杨霄和王德发如何封堵所有渠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马武阳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马武阳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李平生说完，那边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惋惜，也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平生啊平生，我该说你什么好。”

“昔日的国之利刃，现在却屈尊于乡野之间，为了修一条路，跟一群无赖斗智斗勇。”

“你告诉我，这值得吗？”

马武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疾首。

李平生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二师兄，没什么值不值得。”

“以前在战部，我们保家卫国，是为人民服务。”

“现在在这里，我带领乡亲们修路致富，同样是为人民服务。”

“岗位不同，但初心未改。”

马武阳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像是卸下了千钧重担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敬佩。

“好一个初心未改。”

“平生，你的境界，比我高。”

“是我着相了。”

马武阳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果决：“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雷厉风行的二师兄。

“我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但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因此曝光。”

“你只需要……”

李平生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快速而清晰地交代了几句。

“……明白了？”

“明白了。”马武阳干脆地回答，“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你等我消息。”

“好。”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朗德村的工地上，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一次来的人比昨天更多，足足有二三十个，个个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的，正是昨天被李平生吓退的那个胖老板，王德发。

不过今天，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胳膊上纹着龙虎的壮汉。

“都给我听好了！”

王德发挺着啤酒肚，拿着一个大喇叭。

“这个工程偷工减料，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我们作为平安镇的热心群众，有权对工程进行监督！”

“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谁也别想开工！”

他身后的那群小混混们立刻开始起哄，有的去踢挖掘机的轮胎，有的拿着石块去砸搅拌机的外壳，还有的甚至试图去剪断刚刚搭好的脚手架绳索。

“住手！你们干什么！”

老杨气得满脸通红，带着几个工人就冲了上去。

“干什么？”王德发身边的纹身壮汉上前一步，一把推在老杨的胸口，将他推得一个踉跄。

“老东西，我们这是在帮你们检查安全问题，你吼什么吼？”

“你们这是破坏，是犯法！我要报警！”老杨怒不可遏，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10。

“报警？”纹身壮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报啊，你看吴所长是管你，还是管我们。”

老杨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想起了昨天李书记打电话求援时，派出所所长吴大海那套滴水不漏的说辞。

他知道，报警没用。

这些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嚣张。

见到老杨认怂，那群小混混们更加肆无忌惮，破坏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妈的，欺人太甚！”

人群中，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再也忍不住了。

是胡杨。

他平日里最敬佩的就是李书记，眼看着李书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项目被人如此糟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都他妈给我住手！”

胡杨大吼一声，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钢管。

就朝着一个正拿着锤子砸车窗玻璃的混混冲了过去。

那个混混没料到这群工人里居然还有人敢反抗，被胡杨一钢管砸在后背上，疼得嗷嗷直叫。

冲突，瞬间爆发！

“操！还敢动手？”

纹身壮汉脸色一狞，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弄死他！”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纷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具棍棒，朝着胡杨就围了上去。

胡杨虽然年轻力壮，但哪里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噗嗤！”

一声闷响。

在混乱中，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胡杨的腹部。

胡杨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不深，但很疼！

“小胡！”

老杨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愤的嘶吼。

“杀人啦！”

工人们惊恐地大叫起来。

而这一幕，也彻底点燃了另一群人的怒火。

那些在旁边围观的朗德村村民。

“***，敢在我们朗德村的地盘上动刀子！”

“弄死这帮外地来的杂碎！”

“乡亲们，抄家伙！”

朗德村的民风本就彪悍，是敢拿着锄头扁担围困镇政府的主。

如今眼看着给自己修路的好人被捅伤，这还得了？

一时间，村民们群情激奋，纷纷抄起身边的农具、石头、木棍，黑压压地围了上来。

一场更大规模的械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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