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苏云辙的脸上，脏污了安远候的手。

儿子的脸颊飞快地肿了起来。

他的掌心也同样痛到发麻。

“你个逆子！还不知错！”

苏凌峰一边教训儿子，一边偷偷斜眼看搬东西的太监们，心是一刻不敢放松。

苏云辙是侯府独子，骁骑营的校尉，人又长得风流倜傥，无论到哪，都是被人称赞欣羡的对象，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尤其是，父亲打他，是当着宫里太监，一帮奴才的面。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会认错才怪了！

“父亲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慕星遥心里根本没有这个侯府！她甚至都不愿姓苏，跟着一群乞丐姓慕……唔……”

苏云辙目眦欲裂，嘶吼声被母亲林以蓁扑上来捂住，只剩下了呜咽。

“你小点声！非得在这个时候吵吗？先回屋，回屋再说！”林以蓁心疼儿子，环顾一圈，冲着一旁战战兢兢的下人们骂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世子进屋！”

一声世子，将所有人的心绪都拉了回来。

苏云辙也愣了片刻，眼眶更加红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所谓世子的称号，是怎么得来的！

皇上早就要惩治肃王爷，拿回他多年来侵吞贪墨的私库银两，索性顺水推舟，将这一切都默认是肃王爷所为，他苏云辙是无辜的受害者。

太子不蠢！

他估计早就知道是自己想要陷害慕星遥，制造混乱，带走小雪，才会利用！

苏云辙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情，就觉得整个人都脏透了！

肃王爷在他脖子上啃出来的牙印，深深结了疤，再也消不掉了。

自己将要带着这种屈辱，过一辈子！

哐当！

苏云辙被扔进了书房，安远候和夫人急匆匆追了进来，锁上了门。

他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跌坐在地，也懒得爬起来。

林以蓁心疼地扑上去，拿着帕子替儿子擦脸上的脏水，看到被打的指痕，更是眼泪哗哗。

“侯爷，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云辙与星遥，本就相处不多，感情不够深厚，说了两句没轻没重的话，改了就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何折辱他！”

“我折辱他？要不是当着面打了他这两巴掌，明天整个侯府的人，都要被甩巴掌！”

安远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捶胸顿足：“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看……看明白什么？”

林以蓁猛地止住哭腔，讪讪一怔。

她来回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急得团团转。

“到底怎么回事啊！”

苏云辙冷哼一声：“无非就是我猜对了，父亲辩无可辩……”

“猜，猜什么了？”林以蓁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

苏凌峰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黢黑，横眉冷对，表情十分难看。

苏云辙幽幽道：“慕星遥就是苏昭仪。而所谓苏昭仪身体抱恙，送去行宫休养，还要慕星遥侍疾，都是幌子。皇上肯定是给她换了个家世，偷龙转凤，混在这次的选秀贵女之中了。”

“怎么会？！”林以蓁惊呼一声，看向苏凌峰，“侯爷！”

苏凌峰冷着一张脸。

“侯爷，你说句话啊！”

林以蓁惊惧万分，直呼不可能。

但苏凌峰沉默许久，咬着牙关点了点头：“恐怕真是这样！”

“那，那怎么行？皇上若是看中了她，那也该是从安远候府送出去选秀啊！怎么还绕了那么一大圈，混在其中呢！”林以蓁疯狂摇头。

她想要否认。

但苏云辙的讥笑尤为刺眼，苏凌峰的沉默更是让这件事情板上钉钉！

林以蓁没法，只能想：“她要混在哪户人家中？京城的世家权贵，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他们以后不想和侯府来往了吗？”

“大概是裴竞将军的部下萧副将家中。这几日选秀的圣旨送至各家，其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就是萧副将的嫡妹竟然也要入宫！”

苏凌峰轻叹一声：“他是到了漠北才被裴竞提拔的副将，没人知道他的身世，说是祖上就有战功！可漠北之事，谁又能知道呢！保不齐只是皇上想要重用将才，胡乱编造的身世，用来糊弄朝中的言官。”

“那些言官，迂腐起来，只看门第，少不了要掰扯！”

“此次回京，并未听说萧副将带家眷，却能上了选秀名单。选秀之日，人若是不到场，便是欺君之罪。即便有翅膀，人都不可能从漠北飞回来，说明早就已经在京城了。”

“……”林以蓁呆愣了一瞬，怔怔地重复，“为什么不从侯府出去呢？”

苏云辙看着母亲失魂落魄，没好气地别开了脸。

这一幕被苏凌峰看在眼里，气得又给了儿子一脚。

“为什么？你们两个还在执迷不悟！

“当年，星遥是怎么从侯府走丢的？是苏云辙非要带着她出去买冰糖葫芦，半路发现人不见了！过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偏偏在赐婚圣旨到了侯府，人就被找到了。一回家，就要替嫁给棺材子。琴瑟和鸣到也还好，如今宠妾灭妻，和离分家，闹得满城风雨，她不会怨恨吗？

“还有夫人！你想想自己是怎么做的！那是亲生女儿啊，嫁妆不肯出，回门添妆的头面不舍得送，送出去又要回。再说那落霞苑……都荒成样子了，就这么让人住了进去！

“对对对！一个名字！一个破名字，争来抢去，你们母子就是不肯让给她。她可是流着我们一样的血！”

苏凌峰痛心疾首，感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侯府满门彻底走到头了。

他口无遮拦，将近期的憋闷通通都骂了出来。

本以为端午宫宴上的难堪，已经落下帷幕。

没想到，那不过只是开始！

“哎！”

长长一声叹气，却被林以蓁给打断了。

“侯爷，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当年，是您找了批八字的高僧，说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不可执着！是妾身不愿意去找女儿吗？嫁妆，添妆，还有那落霞苑……妾身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考量，都有谋划。

“咱们侯府既然收留了小雪，当做养女教导，将来嫁出去肯定不能寒酸。整个侯府，都得靠妾身带来的嫁妆谋营生，妾身会算计又怎么了？京城里的权贵一个个眼光高，今儿给星遥添妆，明儿就没有东西给小雪，早做打算怎么了？

“和离回家，无论如何，都是不光彩的事情！难不成，侯府还要张灯结彩地迎接她回来吗？

“在侯府，是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穿？妾身自问，三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端不平，这三碗水要端平就更不容易了！”

林以蓁连珠炮似得骂完，仍旧觉得自己有理，依依不饶。

苏凌峰只用了一句，就彻底击垮了她的偏心。

“你是没错，但人家也不认你！你有没有想说，小雪还在宫里，她的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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