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仰头，看向天空。

“让他们先享受一下‘活着’本身，而不是立刻被新的规则和义务束缚。秩序…可以慢慢建立。”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颜欢，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还是说，你想将哀丽秘榭社区食堂开到这里，继续聘请我这位营销主管？”

不等颜欢回答，她又重新看向人群：

“知道吗？我并非生来便流淌着金血。”

她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摊开手掌，掌心在微弱光线下似乎能看到皮肤下隐约的金色脉络，但并不明显。

“它就像君王的权柄，是我靠这双手抢来的。”

“我用尽手段、留下暴君的骂名，是因为若要铲除不公，要在那绝望的轮回中找到一线破局的生机，只有这一条路能走通。”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但若是可以，我希望世人不必费力登上山巅，也能过想要的生活。”

“不必经历我所经历的掠夺、背叛、杀戮和孤独，就能享受到安宁与富足。”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遥远。

“听说天外的群星中，确有几颗如此温柔，那里的孩子可以从出生起就活在阳光下，不必懂得什么是战争和牺牲。”

“现在，这个夙愿算是实现了大半吧。”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疲惫与释然。

“新生的翁法罗斯，定将迎来更有温度的律法，至少，我是如此期望的。”

颜欢听着她这番话，看着她的侧影，不由感叹道：

“听得我都有点感动了。”

“拜托了，能和我逐一辈子火吗。我觉得跟你混，前途肯定光明。”

“哦？终于体会到我的好了吗？”刻律德菈饶有兴致的看向颜欢：

“现在做我的大臣还有机会。”

“嗯？我丞相的位置被你卸了？”颜欢皱眉：

“那可要赔N+1的。根据仙舟劳动法……呃，不知道这里适不适用。”

“我算算，虽然我在睡觉，但工龄起码一百年……”

“那可赔不起。”刻律德菈耸了耸肩，斗篷随着动作起伏，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狡黠的笑意：

“果然，独白还是要有听众才行——不是为我谋划的幕僚，不是任我摆布的棋子，也并非什么救世主，只是一位愿意倾听的朋友。”

她看向颜欢，眼神里的锐利稍稍褪去，多了几分难得的平和。

“谢谢你，主爵。”她轻轻吐出这个称呼。

“？”颜欢眯起眼睛，对这个新称呼表示怀疑：

“我怎么掉咖位了？凭什么要我跟他们平起平坐？”

“非也。”刻律德菈摇头，解释道：

“此美称我构思了很久。‘主’，既是救世之主，亦是故事之主。”

“你既是救世主，亦是这段故事的主角。”她顿了顿，“一石二鸟，岂不合适？”

“考虑到你的贡献，我还要赐你[凯撒]的恩典。”

她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正式了些，带着君王赐予殊荣时的庄重感，尽管场合如此随意。

“从今往后，翁法罗斯任何餐厅、旅馆和浴场，都不得向你收取费用。”

“吃喝玩乐，沐浴休憩，尽可随意。”她伸出手，虚指了一下城市的方向。

“我准许你将这个头衔带去星海，此种特权在其他星球享有同等效力。”

“若有人问起，就说这是由翁法罗斯的凯撒颁赐的——呵，要开具证明的话，就让他们亲自来谒见我吧。”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属于凯撒的傲慢与自信。

“他们不认也不来怎么办？”颜欢问。

“那你就把坐标告诉我。”

……

告别了刻律德菈后，颜欢转身，踏上了通往云石天宫内部那标志性水幕的台阶。

水幕如一道流动的、泛着微光的帘子，将天宫内部与外界隔开，穿过时能感到细微的清凉水汽拂过皮肤，带着清新的矿物气息。

刚穿过水幕，踏入前厅。

前方的廊道深处，就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啊！救命…我骨折了，救救我！快请风堇小姐！！”

“嗯？”颜欢抬眼望去，透过云石天宫内略显朦胧的光线和氤氲的水汽，看到一个人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摔在主池走道中央。

那条腿反向折叠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脚踝处的皮肉甚至能看出明显的肿胀和瘀痕。

光是看着都让人牙酸，仿佛能听到骨头错位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卧槽……？”颜欢下意识地咧了咧嘴。

他的视线不由上移，聚焦在上层那圈以华丽金色纹饰勾勒边缘、雾气更为缭绕的黄金浴池边缘。

此时那高耸的地方，还有几名男子扒着栏杆，探出身子向下张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兴奋和决绝的奇怪表情，跃跃欲试。

其中一名长着浓密大胡茬、体格颇为壮硕的男人，更是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然后一个助跑，咬牙闭眼，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飞跃而下！

‘硄叽——！’

沉闷的、肉体与坚硬石材亲密接触的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他惨烈而高亢的哀嚎，在天宫带着回音的空间里回荡。

“呃啊啊啊啊——！！我也要见风堇大人！！”他一边痛得蜷缩成虾米，一边还不忘喊出目标。

“这群人失心疯了？”颜欢瞪大眼睛，一时间没看懂他们的操作。

很快，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一群穿着昏光庭院标志性素雅服饰的医师，抬着几副简易担架，匆匆从侧面的廊道小跑过来。

她们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和职业性的冷静。

“没事吧？别乱动。”为首的医师蹲下身，快速检查伤势。

“小心些，来，一、二、三，起。”几人配合默契，依次将几名跌落者小心翼翼抬上担架，用布带简单固定。

然后脚步稳健地朝着云石天宫深处、挂有昏光庭院分院徽记的方向搬去。

整个过程高效而安静，仿佛排练过许多遍。

与此同时，几名身形敏捷、穿着云石天宫侍从服饰的人已迅速登上高处的黄金浴池，连劝带拽，将其余几个还在犹豫或兴奋的公民拖离危险边缘，低声的呵斥和抱怨声隐约传来。

颜欢用脚指头稍微想了零点五秒，迅速扭转方向，不远不近地尾随上了那几名抬着担架的医师。

“风堇那家伙在搞什么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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