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理会凤重华他们看她的惊疑目光，姜婠上前一些，对尤净月诛心。

“如今的你，和我当初一样，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但只因为不肯接受一腔真心所托非人，不愿意接受被心上人权衡舍弃的事实，为让自己心里好过，自欺欺人，算计伤害身边对自己好的人，一步错，步步错。”

“你真的觉得事成之后，楼烬会容得下你么？他还会愿意和你厮守？你的家族能保得住？就算两方敌对，凤家势力庞大，掌控着大半朝廷，若满门被灭，残余势力不会干休，也是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的，你觉得这个代价会是谁？”

尤净月浑身一颤，眸光破裂。

“你和你的家族，从你愿意为了他潜入凤家开始，于他而言，你就是用来埋藏凤家的一枚死棋，你的家族，也是要湮灭其中的，他连你的命和你的家族都丝毫不顾，他的真心，算什么东西！”

尤净月恍惚着无言，片刻后，惨然笑着，泪如雨下，万念俱灰。

她看着姜婠，没了甘草苷的狰狞怨毒，只剩平静死寂，“都说杀人诛心才最狠绝，你不愧是凤皇后的女儿啊，真狠……”

姜婠冷冷道：“你害死了我的祖母，还意图毒杀凤家满门，便是死了也难赎其罪，不诛你的心，我岂非不孝？”

她不再理会尤净月，对凤重华他们道：“阿娘，大舅父大舅母，该怎么处置，你们定夺吧。”

凤重华没置喙，看向凤重铭和冼玉宁。

凤重铭道：“先关起来，待之后再处置吧，注意些，别让她自杀。”

凤重铭发话，押着尤净月的人立刻架着她起来，拖了出去，连同她重伤的婢女。

隐隐还传来，她痛苦的惨笑。

凤清谨握紧拳头跪在地上，满是痛苦，但未曾说什么。

他是在意这个妻子的。

但，尤净月的做法他无法接受，也不会宽恕。

比起家族，他这点在意太微不足道。

凤重铭对儿子是疼爱的，见他这样也是不忍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振作些，你是凤家长房嫡子，后面还有你要做的事情，不可颓废。”

“父亲不必担心，儿子明白的。”

凤清谨哑声说完，缓缓站起来，再看他的面容，再无平日的俊雅温和。

终究，刺激太大了。

可如今，也顾不得开解他了。

凤重华对凤重铭道：“大哥，如今楼家在外虎视眈眈蓄力待发，就等着她事成后倾巢而出剿杀凤家的人，得快些处理，”

“且这些年，尤氏暗中不知道将凤家多少秘密泄露出去，他们按兵不动，定也早有安排，只怕今夜她事败，楼家那边会拼力撕咬对付凤家。”

凤重铭闻言点头，带着凤清谨离开了，还派人去请了两个弟弟和一众子侄。

凤重华对还在的冼玉宁道：“大嫂，你的身体不好，先回去休息，我会让二嫂三嫂接管后面的内务，不会出乱子的。”

冼玉宁道：“不必都交给她们，我还能撑住。”

先前放权给尤净月，是因为尤净月跟着她学了多年，也迟早要接管这些的，她相信尤净月能稳得住，但尤净月也还得许多事情跟她禀报请示。

她不是怕两个弟媳夺权，而是这两个弟媳这些年没怎么管事，退让接手，顾不过来的。

凤重华只得随她，“那你注意些。”

冼玉宁点头，带人离开了。

凤念笙还在。

凤重华让姜婠回去休息，自己也与凤念笙去商谈接下来的事情。

姜婠知道凤重华不想让她忙活这些事情，参与到北周的乱局中，她也确实不好也不想插手太多，便依言回去休息了。

很快，凤家内里就忙了起来，安排着后面反扑的事情。

凤清歌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置身事外，却也还是从中嗅到了不对劲，没人顾得上她，她寻来了姜婠这里。

事到如今，姜婠也不瞒着她。

得知这些，凤清歌人都傻了。

半晌才缓过劲来，“所以今日婠姐姐你才跟我去问了那么多三嫂……不对，尤净月的事情？是为了确认她有问题？”

姜婠点头，“嗯。”

可话又说回来：“可是全家都不知道她有问题，婠姐姐你怎么会知道？”

姜婠想了想，道：“你知道各国之间，都互相安插探子的吧？”

凤清歌眨了眨眼，点头。

姜婠道：“大雍在这里也有，他们给我的消息。”

凤清歌张了张嘴。

姜婠叹了口气，“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是凤家人，我若只是大雍人，只是和北周有血海深仇的徐家遗孤，今夜这样的事情，我是乐见其成的，北周越乱越好，可没办法，我是凤家的血脉。”

于徐立而言，也是如此。

若她不是凤家血脉，不在凤家，今夜这样的事情，徐立大可坐收渔利，看着楼家事成，说不定还会从中帮一把楼家，再在事成之后从楼家手里抢过成果。

到时候，他兵不血刃，就掌控了北周。

凤清歌搂着姜婠，闷闷道：“婠姐姐，有你真好，不然今夜凤家可就遭难了。”

要知道，凤家再严谨，再势力庞大，就凭着谁也没怀疑过尤净月这点，便是大祸难防。

姜婠对此，却不以为然。

其实她的到来和这次的隐患，是关联着的。

她若不来，即便尤净月再包藏祸心，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毒杀凤家满门的机会。

是因为以前，冼玉宁执掌凤家，她没有机会，即便能让冼玉宁病倒交权，可凤重华不回来，凤家好些人都各有官职军职分落在外，她就算要毒杀，也只能那么几个人，动摇不了凤家什么。

然后等来的，就是凤家的追查和追究，葬送自己和家族。

姜婠来了，老太太高兴，凤家上下欢喜，才有老太太要办寿宴的事情，才能让凤家的人，再寿宴将至时齐聚上京。

才能让老太太死的时候，凤家人都在。

而且，她能害死老太太，是因为她让康嬷嬷在姜婠身边安插了如因，老太太的毒，是如因跟着姜婠的时候，接触到了姜婠和老太太的饮食，借机下的，她没有办法直接下毒给老太太。

姜婠不至于觉得自己的到来引发了这些，便自责于心，怪自己害了老太太，但其实也难免不是滋味。

可似乎也因为她的存在，徐立不忍，这才避免了凤家的一场祸事。

不然以后局势不会一直僵持，凤重华和凤家迟早要清算一切恩怨，有尤净月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人在凤家，迟早要做些什么，指不定会做什么报复凤家。

即便不能重创，也必定会损害不小。

其中因果，难得捋清。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姜婠自从凤老太太中毒，就没好好休息过，这两日守灵更是熬着，身体很疲惫了，但还是和凤清歌一起等着外面的消息。

凤家虽从里面封锁了内外，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凤家等待动静，现在为了不动产就是，凤家人是不能从各个门口出去的。

但凤家还是在不惊动那些人的情况下，出去了不少人，迅速安排了许多事。

因为凤家有密道，而这条密道很隐秘，只有当家人知道，这几年潜藏于凤家的尤净月并不知道，所以外面那些人，自然不会想到。

所以在那些监视的人毫无察觉的时候，凤重华和凤念笙，凤重铭三兄弟和几个年岁大的儿郎，都陆续带人出去了。

然后，一场又一场厮杀，就这样在夜色中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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