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沉默了。

姜婠咬了咬唇，紧紧看着徐立问：“你会灭了凤家，要她的命，对么？”

徐立抬眸看着姜婠，犹如质问，“凤家如何且不论，少主以为，她不该死么？”

姜婠苦笑无奈道：“她是我的阿娘，是将我诞育在这世间的人，就算她罪大恶极，于我而言，她都是我阿娘，且不曾对不起我，”

“为人子女，在父母没有对孩子做出不可饶恕的天大罪过之下，谁能说自己的父母是该死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我没有资格去说她是该死的。”

徐立哑然。

姜婠又道：“之前谢知行跟我说过，我阿娘纵使无心，却还是害了徐家，无心之失也是失，我没有办法否认，她确实是有错的，”

“可即便不作为她的女儿，只作为旁观者去看待此事，她于当年徐家之祸有罪，但同样也是受害之人，罪不至死。”

徐立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可在属下看来，她罪该万死。”

姜婠呼吸一颤，袖口下，手紧抓着衣袖，“所以，您是打算，若事成，必要她的命，对么？”

然而，徐立沉默了。

姜婠见状，忙问：“你……不想杀她？”

徐立叹了口气，低声道：“她是少主的生母，是为徐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的人，即便看在少主的份上，其实属下也没想过要她死，但她，也该是要赎罪的。”

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凤重华不想害徐家，凤重华深爱徐朔，凤重华这些年一直在谋划给徐家报仇，凤重华一直自恨痛苦……

但罪恶之源，便是凤重华蓄意接近徐朔，是凤重华的欺骗，是凤重华引来了宇文拓，是因为凤重华，宇文拓才有机会覆灭徐家。

有些事情，知道其中曲直是非是一回事，可置身其中，是没有办法理性看待的。

他的王爷，他的主子，他所在意的那些人，终究都是因为凤重华的‘无心之失’全部惨死的。

在他看来，凤重华当初就不该逃离，既然她注定要嫁给宇文拓，好好的嫁了，什么都没有，又何必害了那么多人？

一个残忍嗜杀的畜生，一个任性自私的害人精，就该天生一对，互相祸害。

“那你想要她怎么赎罪？”

徐立道：“那得看，她想要怎么赎罪。”

姜婠低头，沉默了。

只怕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赎罪，凤重华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

可，她不想让凤重华死。

徐立恳切道：“少主，言尽于此，您早些回大雍吧，北周的事情太过复杂，  您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总归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也该走了，不论是国仇还是家恨，我们都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当年把你送去姜家，便是希望你远离这些，简单的活着，想必若是王爷在天有灵，他也不想您背负这些，只想让您顺遂无忧的暗度一生。”

其实从一开始，他本该亲自抚养姜婠，以姜婠为首谋划复仇之事才是最应当的，但他实在不忍心。

王爷唯一的孩子，怎能被仇恨驱使？一辈子卷在血脉和仇恨的冲击中难以脱身？她该无忧无虑的长大，这本该是徐家给她的，徐家给不了了，总有能给的。

姜婠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阿娘也是不想让我掺和这些事，可是你觉得，我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么？明明我才是最该参与其中的人。”

徐立道：“只要您想，可以的。”

姜婠却道：“可是我不想。”

“少主……”

“我不知道我自己能做什么，这段时间我想过许多，不管是我阿娘和凤家的计划，还是你们的计划，似乎你们都有自己谋定好的安排，我只是一个你们计划之外，突然出现的异数，在这些安排之中掺和不了半分，浑然都成了局外人，”

“可我是最不该做局外人的人，我也想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但说来也可笑，就像你说的，我在这两方博弈之中，只能左右为难，我不能帮你们去背刺我的生母和母族，也不能帮他们背刺我的血仇和家国，只能看着，”

“但若我真的就此离开，什么也不管，心安理得的由着你们去做本该我来做的事情，真的让自己成为局外人，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也不配做徐家的女儿，不配做凤重华的女儿。”

“所以，我不走，起码我不能因为你的建议  ，为了不左右为难便就这样离开，就算我真的来迟了，做不了什么，起码我没有让自己置身事外，没有逃避不该逃避的事情。”

徐立静默许久后，无奈道：“那少主就留下吧，但我希望少主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两边都不能帮，那就什么都不要做，就当是对我和大雍那边的计划，一无所知。”

“少主就好好的，只单纯的留在这路陪伴您的生母和母族亲人，仅此而已。”

姜婠沉默，对此没有置喙表态。

只是以腹痛如厕的理由，到底也不能离开太久，不然会让凤清歌和跟着她的人起疑。

姜婠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就被徐立送回了如厕的屋子。

屋子依旧门窗紧闭，人都在外面。

但已经过去好一阵，门口的凤清歌叫了她几次，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她们已经急了。

姜婠刚出密室，门口就传来了凤清歌的声音。

凤清歌急道：“表姐，你怎么一直不回应？里面还一点声音都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让人破门了。”

接着，就传来了她的吩咐声。

然后，就有人踹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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