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心不古！”

青虚山下外圈，灵清宗岳山真君颇为恼火地对上明宗青霜真君说道说：“同尘宗、碧魂殿借口被项渊重创，就来了个冰倩真人。若水宗更有意思，派来的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辈。”

“说好的五宗同进同退，现在却玩起了心眼。”岳山真君越说越忿忿：“从前宗主还在的时候，一声令下，谁敢如此阴奉阳违？”

青霜真君心如明镜，嘴巴却也只能安慰：“青虚山今时不同往日，仙魔大战后，五宗也元气大伤。不过辞镜真君和宁谪仙已在拦截江畅，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

岳山真君冷哼道：“这些年我等在前线打生打死，却没想到在后方养肥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青霜真君长叹一声：“江畅要是没有投靠魔族，倒也是当世人杰，谁能想到区区三年，竟带着青虚山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行止，要是当年行云听进你的话就好了。”青霜真君感慨说道：“青虚山毕竟不严，若她在上明宗，严加管教，想来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行止闻言不语，心头难明，又想起了死去的师兄，只剩下唏嘘。

他敷衍几句，行礼告辞。

如今五宗和青虚山形势僵持不下，同尘碧魂还好说，倒是若水宗，居然对五宗联盟有了一些动摇。

他们和青虚山本是同宗同脉，如今居然出现了重回青虚山的声音。

听说声音最大的，还是若水宗最如日中天的新晋真君孙不闻。

为今之计，只有看宁谪仙那边了。

只要江畅伏首，若水宗自会回归五宗，青虚山也会士气崩解，那便万事大吉，修仙界总算可以重归平静。

行止没走几步，就看见师兄的真传弟子明虚已在修行，心头感到欣慰。

行云师兄的几位真传，除了柳辞镜身负仙缘，当然最为优秀。但要论勤恳拼命，明虚倒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虽然资质一般，却也总算跻身金丹八品，看来今生有望突破元婴，成为和他一样的真人。

“师叔。”

见到行止，明虚停下修行，上前行礼。

“明虚，勤勉是好事，但过犹不及。”行止提点他：“欲速则不达，不要太逼自己了。”

他看得出来，明虚似总是有一层沉重的压力，让他拼命又恐惧的修行，甚至焦虑到已有心魔。

可无论行止怎么问，明虚都没有说。

于是行止就知道了，这心魔，只有明虚自己能过，其他人谁也帮不了他。

明虚默然不言，却又想起了江畅很多年前割下他头髻的那一刀。

这些年，他的恐惧，不仅没有一点随着他的勤奋而有所减少，反而与日俱增，一旦松懈，便叫他感到窒息。

当年他已经知道江畅是个狠人，但再怎么样也不敢想到江畅会强到今天这个样子。

宗门大比力压天骄，连师尊行云都死在她的手上，更成为带领青虚山中兴的掌门。

号称怀州之内无敌。

这样的江畅，要杀他区区一个金丹，简直太容易。

无论他如何拼命的追赶，甚至连一秒钟都不敢休息，但每天醒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是越来越大。

没有一刻，他不后悔当年狗眼看人低，心怀恶意地羞辱江畅。

那短暂的快意，充满着丑陋和恶毒，而他为此要付出的，是看不到尽头的恐惧、沉重和不快乐。

“多谢师叔提点。”明虚苦涩一笑，眼中却变得明亮又坚定：“只是明虚资质愚钝，唯有像师尊那样刻苦不懈，方能有一线生机。”

行止微微蹙眉。

明虚想起师尊的励志故事，不由振作起来。每当他被江畅的阴影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就以师尊行云的事迹来激励自己。

只要他还活着，他像师尊当初那样勤奋，或许就能变得比师尊更强，面对江畅，也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当年宗门之内，资质超过师尊的人浩如烟海。”明虚脸色浮现出崇拜，口吻憧憬地说：“但师尊靠着勤奋修行，最后还是笨鸟先飞，脱颖而出，我自然也应当要像师尊一样。”

行止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这话你是听谁的？我前后五届，师兄的修行资质无人能出其左右，何来浩如烟海？”

“倒是师尊责罚过师兄几次，要不是他分心太多，至少二十年前就该突破化神，位列真君了。”

“明虚，究竟是谁在造这种谣？师兄虽死，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抹黑的！”

明虚脑子轰地一声炸了，神识一片空白，随后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住。

——“明虚，你觉得我修为在南玄可有一席之地？”

——“师尊修为精深，明虚惊为天人。”

——“可是，以我的资质，当初胜我的人，浩如烟海。”

明虚沉默了很久，脸色煞白，直到行止发现不对，上前抓起他的手时才猛然惊醒。

他往后退了一步，对行止行礼，声音虚弱地说：“师叔，是我记错了，我说的是……江畅。”

最后那个名，他的声音愈发苦涩。

行止皱了一下眉，安慰他：“你修行得太过拼命了，这几日还是先暂停吧。”

“是。”

何止这几日，他已经不想修行了。

行止只当他是修行累了，嘱咐几句便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不知为何，他想起师兄行云在尘世中似乎已无尘缘，入上明宗之前，家族亲友已经死绝。

只有一次听他随口说起，似有一支远方旁系还有血脉，不过资质平平，不值一提。

行止想，等此间事了，不如去为师兄找找那一脉的传人。

仙人断情绝欲，但身死道消，好歹还有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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