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克莱蒂亚狂想曲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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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从克劳德那里捡来的金酒,遗朱跑回了先驱报报社。
蒂塔小姐正拿着清单簿写明天的日程,只听步伐节奏就知道来人是谁,她特意交代了遗朱。
“克莱尔,主编说你现在该整理申请大学的资料了,他让我给你收拾了一捆牛皮纸袋。”
说话间,蒂塔小姐拎出一大摞纸袋来,还顺道拿出来一本白皮书。
“这是上次专访一名教育学家时,主编跟他要来的名校申报指南。”
名校申报指南?遗朱皱着眉翻了翻,除了本土的大学,甚至还有海外的、利肯名校的申请流程。
兰德尔是不是在羞辱他?
原主之前的成绩太垮,即便是以他现在的成绩,也圆不了兰德尔的望弟飞升梦。
蒂塔小姐看出遗朱的不可置信,降下声调来说:“不要泄气,克莱尔,那名教育学家已经许诺会给你写推荐信。”
好好好,他哥已经给他铺好铁轨,就等他这辆小火车上道了。
谁说西方不是熟人社会。
但拿人手短,遗朱没有名校崇拜,对高学历也并不心驰神往,所以没拒绝也不接受。
一是他不想扫兰德尔的兴,二是兰德尔确实用心良苦。
把纸袋放一边,他从双肩包里掏出来几本书摊开,一时间研究地很投入。
“勤奋的克莱尔!”一刻钟后,看在眼里的蒂塔想着主编肯定会格外欣慰,她感叹道。
“主编本来说如果你下学后没什么事,就可以拿着邀请函,去维克港上的玛丽女王号参加费勒斯家的宴会。”
前一秒还是偷吃饼干的遗朱:?
蒂塔小姐明显把他想得太上进、太高尚了,等她亲自将下午茶端过来时,发现桌子后已经不见了遗朱的踪影。
还剩下桌上的一本推理小说、一本园艺杂志、一份火车班次表。
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装饰玩具。
愣了半晌,蒂塔:“……还真是全面发展。”
-
蹭饭喽。
打了辆的士跑到了维克港,因为遗朱没穿礼服,岸边的侍者的打量了他几眼,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Taif Rose!”
这一声引来了许多目光,遗朱从他手里拿来了入场的橙花领花,开始埋头苦走。
他身上穿的还是玛森公学的校服,踏上宴会的主阵地轮船甲板时,整个人与环境格格不入。
天色昏瞑,身后的维克港像一匹蓝黑色的绸缎。戴着纱帽的女士、衣冠端庄的男士,有条不紊的燕尾服侍者,正推着酒车按计划路线走。
全礼服阵容攒出来一个衣香鬓影局。
遗朱浑不在意,挑了个对海的圆桌坐下,拿了两份烟熏三文鱼的三明治,坐下就是吃。
“Clear?”
会这样喊他的只有一个人。
天使海因茨!
遗朱循声望过去,手先招起来:“过来过来,海尼!”
他早就不对海因茨以“老师”称呼,现在更是亲昵非常。
觉得他纯粹是得寸进尺,但回神思索,海因茨认为在这方面自己的责任似乎更大。
等海因茨落座,遗朱询问道:“这是费勒斯家谁的局?好大的排场。”
费勒斯家族出了许多有名望的人,格兰人对这个能溯及到封建王朝时期的古老家族莫名推崇。
在人后讨论虽然无礼,但海因茨还是压着声音向他说:“这是兰德尔的叔伯,菲利普·费勒斯的宴会,算是庆祝他再婚前的单身派对。”
遗朱问了个尖锐问题:“他多大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海因茨还是乖乖估算:“大约45岁?”
遗朱:“这样啊,那为什么新娘没有现身。”
海因茨噤声了一瞬,才介绍道:“新娘叫伊芙琳·巴洛,今年……从霍曼女校毕业。”
那岂不是相差二十多岁?老夫少妻?
遗朱不敢妄加揣测,连忙挤出来点笑意想岔开话题。
倏忽间,从轮渡的围栏廊道上,踱步出来穿着银灰色西装的人,眼睛像一对无烧的蓝宝,发梢被海风带起来时,将他渲染得柔和了不少。
兰德尔正侧过脸和旁边的男人说话,等两人逐渐走得近些,遗朱才竖起耳朵听。
海因茨在一旁告诉他,那个脸上褶皱纵生、有黑痣的男人就是菲利普·费勒斯。
男人颇为不满地说:“你那个爸爸,弗里茨公爵,似乎是铁了心要推行禁酒令。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什么‘不准用亲过酒的嘴来吻我’?这是什么宣传语,简直坏透了。”
“不尽然。”兰德尔晃着酒杯里的橙色液体,“我又怎么不可能是禁酒支持者?”
……
听两人来来回回闲聊,遗朱觉得无趣,扭头从酒车上取了杯蓝橙力娇酒。
海因茨遮住杯口,拦着他的手:“你这是第三杯了,Clear。”
正准备横他一眼,遗朱手里装着蓝色酒液的杯子被捡走,来人将自己手里的潘趣放了下来。
兰德尔从进门就瞥见了钻在角隅里的遗朱,这样宜人的社交场面,只有青年能逍遥自在地大吃大喝。
自顾自喝完了遗朱的蓝橙力娇酒,兰德尔:“这个太容易醉。”
盯着他送来的橙色的酒液,遗朱凑近些,嗅出来是百里香橙酒潘趣。
酸甜口……馋晕了。
本来已经饮酒裹腹的遗朱,想起兰德尔刚才说的话,立刻改口:“父亲最近在以身作则,咱们不能喝哇!兰德,可不能喝!”
兰德尔听他这一套冠冕堂皇,无可奈何地将杯缘抵在他唇边,亲自堵住他的嘴。
“是我逼你忤逆父亲的。”他说道,“罪责都在我。”
成功脱罪的遗朱一饮而尽,就听见兰德尔说。
“我要随外交部去利肯外访,日程将近二十天。”
遗朱在心里比耶,脸上演出苦大仇深。
“这么久啊?”
其实可以再久一点,正好把他去佩洛西郡干大事的时间覆盖。
察觉他语气用词里包藏的雀跃,海因茨在一旁抿着唇,始终没笑。
兰德尔何其细致,不过他不直接点明,转而说:“你有什么出行需要,可以随时叫怀特载你。”
遗朱嬉皮笑脸地顾左右而言他:“我回去让海尼教我准备升学资料了。”
话音一落,他拽着海因茨的袖子站起身,迅疾地从这不属于他的派对世界抽身。
黑痣男人菲利普,适时出声询问:“从前沙龙里大名鼎鼎的花蝴蝶克莱蒂亚,这就是你选中的继承人?”
兰德尔又取了一杯蓝橙力娇,目送着他们摩着肩并排而行,忽然被酒呛得失仪。
他似乎预见了自己不在兰都的日子。
克莱尔将会如何与别人亲密无间。
-
晚间时分,可怜的怀特先生还要加班送喝醉的老板回程。
准禁酒支持者喝醉了。
已经呈迷醉状态的兰德尔,进门后还仍旧保持着换鞋的习惯。
他步伐踩得不够直,人也倚在玄关的乌木柜前,手在探寻新接的电话座机。
“克莱尔……”兰德尔呼唤了一声,几乎拿不准面前飘渺的身影就是遗朱。
他自顾自地介绍:“这是接了国际线路的电话,信号可以远渡重洋。”
他的醉态并不滑稽丑陋,反而颓郁地有些罕见,像电影里即便落魄也英俊不凡的主人公。
其实遗朱刚回家就看到了那座新添的电话,还已经来回摆弄过了,现在他耐心听着兰德尔慢悠悠的介绍,并不打断。
“从前除了我和瓦蕾特太太没有别人……所以不需要这个。”
“利肯和这里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我知道你没有事情总不想联系我,但我怕你有事情。”
“过来,电话答录机你会用吗?”
遗朱凑上前,以少见的乖驯递出手。
兰德尔顺势牵着他的手,一个键位、一个键位地点按。
他示范着预录下了第一条语音信箱:“克莱尔,克莱尔,请多多想念我。”
“哪有人会给出远门的人说这个?”遗朱嫌晦气,连忙纠正他:“你要说勿念。”
半个身躯拢住遗朱,兰德尔倏地笑出声,提起了别的话题。
“克莱尔,千万要拒绝我提的建议。”
至于拒绝的内容,遗朱自觉理解成了让自己不要采纳“请多多想念我”。
兰德尔却说起了那本白皮书指南:“别去利肯,那里环境陌生、跨过大洋,要飞越五千多公里,要离开格兰四年甚至更久……”
兰德尔重复道:“别去利肯,别……”
他说话间扶歪了柜沿,整个人斜斜地倚下来。
遗朱伸手将兰德尔架在肩膀上,在分辨他是真醉还是装的。
两个人凑得极近的瞬间,鼻尖抵着鼻尖,连对方扑簌簌的眼睫都能看清。
遗朱向他保证:“我不去。”
听到回复后,兰德尔似乎卸了力气,祈求声是声带都不会震动的轻:“别离开我。”
屋内的钨丝灯泡忽明忽暗,唯独兰德尔送他的那座德尔斐神庙映着月光。
小酒神身后的神谕熠熠生辉。“妄立誓则祸近”。
遗朱屏息,几乎要在兰德尔载满祈盼、如水的眼塘中被浸得浑身湿透。
迟迟没有应声的遗朱,像未曾听见后面四个字。
他抬手删掉了电话答录机里的第一条,拒绝掉的建议,是兰德尔示范的那条语音信箱。
“哥哥。”
“你还是说勿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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