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看了看黑衣人数量，眉头紧蹙，知道再继续纠缠下来，对他们只会越发不利，当即摸出衣襟内的手枪，对着被黑衣人护在中间的庄芦隐开了一枪，而后，朝张起灵的方向，喊道，“哑巴，先带两个孩子走！”

张起灵扫视一眼院中的情况，眼神一冷，黑金古刀横劈，逼退身前敌人，同时侧身冲向墙根，弯腰将小男孩甩到背上，随即，单手抱起小女孩，脚尖点地跃起，踩着黑衣人的肩膀借力，直接越墙而过。

“得罪了！”黑瞎子见状，向赵上弦道了声歉，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扛起人，朝靠近自己的黑衣人连开数枪，在他们发愣的瞬间，脚尖点地，翻上墙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子中，循着张起灵留下的记号，很快在郊外的一处山林中找到了人。

“娘！”

“师娘！”

月奴和狗剩原本抱在一起默默哭泣，见到被黑瞎子放在地上的赵上弦，顿时欣喜地奔了过来。

赵上弦紧紧抱住朝自己奔来的两个孩子，泪水如决堤般从脸上滑落，低低的呜咽声不由自主地从她口中溢出。

“哑巴，你带她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回去一趟。”黑瞎子看了一眼罗盘，沉声道。

张起灵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抱作一团的一大两小，稍作迟疑，还是轻点了下头，好不容易将人救出来，总不能就这么丢在山林之中吧？

“我刚才给那个领头人一枪，那些黑衣人想必忙着救人，追我们的人应该不会太多，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黑瞎子收起罗盘，郑重地叮嘱道。

若不是担心将领头人击毙，那些黑衣人会锲而不舍地追杀他们，他早就一枪将对方爆头，而不是射向那人的胸膛。

“小心些。”张起灵颔首示意，低声叮嘱道。

“知道，寻到人后，我便去与你们会合。”黑瞎子摆了摆手，旋即，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夜色如墨，他的身影须臾间便融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张起灵目送他消失在山道的尽头，才转身，目光落在蜷缩在树根处的三人身上。

赵上弦正低声宽慰着两个孩子，狗剩紧紧攥着小拳头，月奴的哭声也逐渐微弱下来，仅余下偶尔的呜咽声。

“离开这里。”张起灵见状，上前数步，沉声道。

言罢，他俯身将两个小孩抱了起来，看了一眼赵上弦，示意对方跟上，便抬脚朝山林深处走去。

赵上弦刚才只顾着安抚两个受惊的孩子，压根没有留意到黑瞎子的去向，直至此刻才发觉少了一人。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看见黑瞎子的身影，方才带着满腹狐疑，快步追上前方的张起灵。

“恩公，不知另一位恩公去往何处？”赵上弦略显迟疑地问道。

“回去。”张起灵言简意赅地答道。

“回去？”赵上弦的步伐不由一滞，声音中满是诧异。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黑瞎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家，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有保命之法。”张起灵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说道。

“那位恩公是回蒯府吗？”赵上弦嘴唇微颤，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想到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儿子，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赵上弦自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让两位刚刚救了她们的恩公去涉险，可如今黑瞎子已经折返回去，她心中不禁默默祈祷，希望对方能找到躲藏起来的儿子。

“嗯。”张起灵轻声应道。

“我，我还有一个儿子，在那些人闯入府中之前，便躲藏了起来……”赵上弦神色凝重，语气迟疑地说道。

“瞎会找。”张起灵闻听此言，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声音依旧沉稳地说道。

赵上弦口中的儿子，或许就是他与黑瞎子所要寻找之人，也就是他们爹爹魏无羡的转世。

“真的吗？”赵上弦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声音不禁激动起来。

张起灵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赵上弦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眼中噙满泪水，神情却满是期待，稍顷之后，她收回目光，快步追上前方的张起灵。

黑瞎子回到蒯府的时候，就看到里面火光冲天，不禁暗骂一声，观察了一番四周情形，确认没有黑衣人驻守，旋即，翻墙而入。

他先查看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还有没有活口，确定无一生还后，才在宅院内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暗道，却发现空无一人，仔细检查过后，黑瞎子断定不久前这里曾有人藏匿。

他的心跳骤然加剧，忙不迭掏出罗盘，查看上面的情况，见指针还能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迅速出了暗道，准备去追人。

望着院中满地尸首，黑瞎子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翻墙而出，离开的时候，故意弄出一些声响，且高呼“走水了”，待见附近几户人家的家丁提着水桶奔出，才循着罗盘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他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在周遭寻觅一圈，没见到其他船只，只得眼睁睁看着河里的船只渐渐远去，束手无策。

黑瞎子在岸边伫立了片刻，又往回折返，来到蒯府，看着官差将蒯府内的尸首运往义庄，他才再度翻墙入内，少顷之后，又翻墙而出。

天色微明之际，黑瞎子一路循着记号，来到山林中的一处山洞，与张起灵一行人会合。

“人呢？”张起灵见只有他一人，顿时眉头紧蹙，疑惑地问道。

赵上弦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却仍心怀一线希望，目光紧紧锁住黑瞎子。

“迟了一步，人已经被带走了，我没能追上，他们乘船离去，对方只有一人，与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人应该暂时没事。”黑瞎子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闭目养神。

“恩公，你刚才说的被带走之人可是稚奴？”赵上弦神情殷切地问道。

“那个……孩子此前藏在后院的一处暗道，是不是你所说的稚奴，我就不知道了。”黑瞎子如实说道。

“是他，一定是他，那条暗道就是稚奴挖的……他一定还活着……”赵上弦又哭又笑，泪水再度如决堤之水般涌出。

她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要把积压的恐惧和绝望全都哭出来。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并没有打扰她，迈步走到张起灵身旁，挨着他坐下，靠在他身上开始休憩，忙碌了一个晚上，他着实有些疲惫不堪。

张起灵掀开眼皮，瞄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嫌弃，却终究没有将人推开，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赵上弦，又缓缓合上双眼。

寂静的山洞中，除却几人轻微的呼吸声外，唯有赵上弦时断时续的呜咽声与啜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上弦的啜泣声渐渐停歇。

她平复好心情后，用衣袖随意擦拭了一下脸颊，抬起头，凝视着蜷缩在一起熟睡的两个小孩，红肿的双眼满是坚毅之色。

待呜咽声与啜泣声彻底停歇之后，张起灵和黑瞎子才相继睁开双眼。

见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黑瞎子才起身上前，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她。

赵上弦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包袱，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有些疑惑地看着黑瞎子。

“蒯府里搜罗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些好东西想必是被救火之人和官差顺走了。”黑瞎子解释道。

“多谢恩公。”赵上弦想到日后要养两个孩子，且还要寻找稚奴，便不再迟疑，双手接过小包袱，躬身施礼，感激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黑瞎子微微侧身，避开她的礼，转而问道，“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先带月奴与狗剩寻一处安全的落脚之地，再去找稚奴，和设法为我相公及一众弟子报仇雪恨。”赵上弦双手紧攥包袱，眼中恨意浓烈。

“你识得那些人？”黑瞎子似在询问，语气却甚为笃定。

“平津侯，庄芦隐！”赵上弦咬牙切齿，字从齿间迸出，寒意彻骨。

黑瞎子闻言，微微颔首，没再多问其他。

“不知二位恩公缘何会出现在蒯府？”赵上弦心绪稍平，不禁疑惑的问道。

黑瞎子稍作停顿，须臾，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取出衣襟内的罗盘，叹息一声，神情无奈的说道，“师父算出他命中还有一个关门弟子，给了我们两人一个罗盘，便将我们赶下山了，说若是找不到人，便不许我们回山，我们一路跋山涉水，历经数月，方才根据罗盘的指引寻到蒯府，谁曾想到，唉……”

张起灵瞥了一眼戏精上身的黑瞎子，暗自翻了个白眼，朝后退了几步，却也没有开口揭穿他。

赵上弦闻言，怔了一瞬，目光落在黑瞎子手中的罗盘上，眼神满是惊诧，须臾，又化为一丝明悟。

她打量了一番黑瞎子和沉默不语的张起灵，见两人虽然衣着算不上华贵，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原来如此……你们要找的人是稚奴，对吗？”赵上弦根据先前的情况，迅速猜出了他们要找的人，却仍开口试探地问道。

“若无意外的话，应当就是他了，唉……可惜晚了一步！”黑瞎子叹息道。

“你们……还会不会继续寻找下去？”赵上弦带着一丝期望的问道。

仅凭她一人之力，想要找到稚奴，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若是有他们的帮助，希望定然大增。

“师命难违，不找又能如何？我们兄弟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山吧？”黑瞎子转动着手中的罗盘，故作无奈地说道。

“太好了，若是有两位恩人帮忙，一定能很快找到稚奴！”赵上弦闻言，心中稍安，语气沉稳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谈不上帮忙，我们也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来，举手之劳罢了。”黑瞎子摆了摆手，继而提议道，“还不知道人被带往何处，我与哑巴先带你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我们再去寻人。”

“如此也好，那就有劳两位恩公了！”赵上弦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苏醒的两个孩子，略作迟疑，还是点头应下。

且不说她一个妇人与两个男子一同赶路诸多不便，单是带着两个孩子，势必会减缓他们的行进速度。

由他们先行寻人，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确是当下最为妥当的安排。

“那事不宜迟，我们趁着天色尚早，先离开京城，此地不宜久留。”黑瞎子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提议道。

“好！”赵上弦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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