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这么强壮吗？”

“呃，是的，天生这样，增肌速度很快，我又喜欢力量训练。”

“以你的身高，过于发达的肌肉会给你的膝盖造成负担。”

“呃，我知道，我一直很重视这点，我们队长的体重比我大多了。”

“嗯……你的身体很强壮，但脾胃稍微有点虚。”

“呃……啊？”

“尽量不要喝冰水。”

“嗯，嗯。”

“心脉偏沉，睡眠不怎么好吧，你应该有心事。”

“呃，有。”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什么事都得循序渐进。阿华的仇我们当然得报，但你没必要折腾自己，他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龙戬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瞄了金狮一眼。

一切归于平静后按照之前的传统虞君妍给金狮把了个脉，血影甚至那个应对小组的其他成员除了刘宪以外有所人都这么要求了。都希望能借助传统医学给自己调理调理，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一向喜欢美人的刘宪却没有做这个项目。他的理由是那个女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被她看着他有种被神审判的感觉。而龙戬则一针见血的说他这是一种自卑心理，当然是私底下说的，虽然因为不着调的性格龙戬经常骂刘宪，但多数以玩笑为主，他很关心自己的每一个兄弟的心理状态。刘宪经常找骂其实是一种缺爱的表现，从小孑然一身，现在在这个大家庭里让他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过去忙着生存，加入血影后让他有时间平静，平静下来后他自然就需要情感上的慰藉，龙戬对他说话时而厉声呵斥时而语重心长，所以导致虽是同辈人但有时候他会把龙戬当长辈看待。只不过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不会像蚊子那样表现出来。

其实不止刘宪和蚊子，当初龙戬小队的其他成员对龙戬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感觉。因为龙戬本身是个很奇怪的人，对于情感他是个非常极端的人，就如同王庆霖说的，对于在乎的人他非常关心，对于不在乎的人他视之如草芥。但龙戬关心自己人却没有控制欲，他对底下人的管理一直是张弛有度的，这一点是欧阳力最佩服的，欧阳力曾经开玩笑的说队长如果你是我爹就好了。龙戬对于人状态的改变是非常敏感的，这是天赋也是训练结果。敏锐察觉人情绪的变化这点血灵和蚊子都能做到，但察觉人的心理问题这点血影内部只有龙戬自己能做到。这是龙戬能收拢人心的重要手段，也是被王庆霖忽略的一点。

血影内部诸成员的相处模式在用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是有点搞笑的，对于蚊子和前龙戬小队的人来说，龙戬亦师亦友。而对于龙戬来说，血影的那些老成员同样亦师亦友。然而对于血影的那些老成员来说，龙戬亦师亦徒亦友。踏入战场前的龙戬，虽然各方面都很稚嫩，但他对于人性的洞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那些比他大很多的，个个身怀绝技的老成员因为他解开了心结。而从战场回来后，龙戬整个人仿佛升华了，他只是离开了三年，可心性却像是成长了三十年，这时的龙戬不止人性，他仿佛能洞悉一切。在国内的时候，那些老成员对龙戬多多少少会有点看孩子一样的态度，但中南战争结束后，他们再也没有这种态度。此刻的龙戬会让人忽略其真实年龄，无论是从外形或气质还是能力和手段，都让人敬畏。

从生理上来说，女性的心思天生比男性细腻，也更容易共情。但天赋和特殊的经历让龙戬有着不弱于女性的细腻心思，不过他是自己人，所以刘宪并不回避被龙戬看穿心思，他也希望有个人能了解自己的心思。可虞君妍就不一样了，这个女孩本性的善良与纯真，让她拥有着比一般女性更细腻的情感和心思，有时她甚至能察觉龙戬的心思，这让血灵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又很聪明，不会轻易说出来，她一早就看出叶苗对于龙戬的不寻常态度，但并没有戳穿，反而在帮助她的同时保护她，只是她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孩，方式上还没有那么老辣。她在“替叶苗问自己想问的问题”这件事上有些太过直接，龙戬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也默许了这一做法，但蚊子不知道缘由，所以在察觉不对后一直在观察叶苗。

龙戬是个非常会隐藏自己内心想法的人，而虞君妍察觉他的用意，只是因为感性和第六感，以及她本身对龙戬的在乎。所以苏婧珊死活搞不懂龙戬的心理活动，别说她，政府部门来谁都没用。探查内心活动这种事，动机决定手段和结果。龙戬自己也明白这件事，所以他也委婉的跟刘宪解释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虞君妍不会刻意窥探他内心的。只是刘宪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对此龙戬也没有强求，反正影响不大。

不过出于刘宪身体的关心，龙戬还是劝刘宪让虞肃卿给他把把脉，血影内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这类型人才，当然也是不太重视的缘故。

“好了，其他的问题不大，至于肌肉酸痛这类的小问题，我给你扎几针就好了。”虞君妍把完脉以后对金狮说道。

“好的谢谢。”金狮伸了个懒腰。

“龙哥，他们来了。”陆方盛走进来对龙戬说道。

龙戬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

“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好了？”龙戬看着蚊子的眼睛问道。

“决定好了。”蚊子表情平静但透露着些许紧张。

闻言龙戬没有再说话，走到门外，那里站着三个人，陈北耀，陈北涛，叶苗。二十师在仲高会战中受损严重，玉天明令陈北耀暂时在圣仁休整，等待兵员补充。难得有空，他去法务局看了看弟弟和弟妹，可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电话，陆方盛让他们兄弟来一下，电话里并没有叫叶苗，但她出于私心还是跟来了。

“龙先生，感谢你对我弟弟的照顾。”龙戬出来后靠着门低着头不说话，很显然还不准备让三人进去，于是陈北耀说了一句缓解气氛的话。他探亲是私人行动，所以这时候来这里也没有违反军令，当然龙戬不在乎这些，哪怕他此刻在军营龙戬也得让玉天明把他调出来。

龙戬抬起头，没有接这句话，双手抱胸，目光在兄弟俩之间来回切换。因为戴着墨镜所以兄弟俩看不到他的眼睛，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同时也看不到那种令人心悸的眼神。不过现场的气氛有点沉重，陈北耀是军人，抗压能力强，见龙戬不说话他也没再说话，就那么笔直的站着。而陈北涛则是有点手足无措，叶苗扶着他的胳膊，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就说一句话。”龙戬站直了，后背离开了门，放下了手，摘下了墨镜，“待会儿进去以后，不管你们最后做了什么选择，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事儿，别散。”

“这是威胁吗？”陈北耀诧异的看了龙戬一眼。

“是。”龙戬目光骤然凌厉，陈北涛赶紧移开目光，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茶室，装潢雅致，正中间摆着一张复古茶桌，桌上茶壶冒着热气，檀香轻烟缭绕，蚊子盘膝坐在桌后，双目紧闭，仿佛老僧入定。

看到这景象三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房间里的景象和龙戬刚才的态度简直牛马不相及，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听见有人进来后蚊子睁开眼睛，示意三人坐下，并一一奉茶。

“蚊……蚊子……先生，那个，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见蚊子奉茶，陈北涛赶忙双手接过，他说话结巴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蚊子和先生这俩词搭配起来真的挺违和的。

“谢谢。”叶苗礼貌的接过茶杯。

陈北耀倒是没说什么，道声谢后开始喝茶。

“嗯……请恕我冒昧，来之前我问过国安局有关你的信息，对你稍微了解一点。你我素昧平生，却屡次救我弟弟性命。你在关黎村的行为以及假扮秘书可以解释为龙戬的命令，但在那家酒店，你的行为更像是出于本心，其实以二楼的高度，他哪怕掉下去也摔不死，可你还是冒险拉住了他。既然连我都叫来了，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些渊源的，而且极有可能发生在你加入血影之前，我说的对吗？”陈北涛喝完杯中茶水后缓缓问道。

蚊子没有说话，依旧眼帘低垂。

“其实那种事不重要，你做的够多了，我们已经非常——”蚊子突然间的一个让陈北涛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

他拿出一把手枪，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向陈北耀。

“什么意思？”陈北耀不明所以，他开始感觉这事儿不简单了，从接到电话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往事情的真相那边去想，也不可能想得到。因为他从国安局了解的信息是龙戬向世人编造的谎言，更是因为世人对龙戬的刻板印象。

“你哥，陈北强，是我杀的。”蚊子平静却又如释重负的说出了这句话。

陈北涛的茶杯从手中滑落掉在了茶桌上。陈北耀没有动，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蚊子，叶苗则是呆愣当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你，为什么，你……”陈北涛语无伦次，他觉得脑子很混乱，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不想辩解什么，你们是最后的受害者家属，现在，如果你想为你哥报仇，开枪。”蚊子没有回避陈北耀的目光。

“你——”

“安静。”陈北耀打断弟弟的话。

“可是——”

“我让你安静！”陈北耀突然提高音量。

陈北涛不说话了，有些吃惊的看着陈北耀。自他记事起，相比于大哥的严厉，二哥从来都是温声细语，这还是二哥第一次对他这么说话。

“理由，我想知道理由。我大哥死在中南战场，死于对邪教的战争，那件事是邪教干的这点已经盖棺定论了。作为中南的英雄，我不相信龙戬会派你做这样的事，这背后是什么？我要知道全部。”陈北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

“邪教干的，我干的，这两点不冲突。因为那时候，我就是邪教的人。”蚊子平静的解释。

“……说下去。”

“我一开始不说这些，是不想找借口。但你非要问的话，我就告诉你事情的全部经过吧。那时候，因为你们20师对战局的影响太大了，你们仅用一个晚上就让麦吉克王国近卫第八军和佩斯特公国第一集团军损失惨重，潜龙上校还狙杀了第一集团军司令奥马尔上将。对于邪教来说，整个东线于一夜之间崩盘，对整个战局堪称毁灭性打击。为了补救，也为了泄愤，邪教高层派出了他们麾下最强的杀手‘凛冬’前去刺杀20师的师长。本来那天的目标应该是三个，你哥，你，还有潜龙上校，在场其他人只是被牵连了。但你因伤回国，潜龙上校在其他地方执行任务，最终只有你哥死在了‘凛冬’枪下。”

“你的意思是，‘凛冬’是过去的你。那你又为什么加入了血影？”陈北耀问。

“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本来我的任务是继续追踪并刺杀潜龙上校，但中途被召回，因为邪教认为威胁最大的始终是龙戬，所以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他。结果可想而知，他太强大了，我非但没有成功还被活捉了。”蚊子省略了自己败于血灵之手的事情，虽然血灵的实力在外人眼里其实已经不算秘密了，但眼下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提别人。

“活捉？为什么？据我所知龙戬从不放过任何邪教成员。”陈北耀感到奇怪，此时他好像有点明白龙戬那句“别散”的意思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奇怪，彼时血雷佣兵团刚覆灭不久，他对邪教的恨达到了峰值。为此他杀了很多人，可却放过了我。后来我知道，他活捉‘凛冬’是好奇其状态，而放过我，是因为惜才。”

“你刚才把你和‘凛冬’分开了。”陈北耀说道。

“是的，他放过的，招揽进血影的，是我，蚊子，不是‘凛冬’，‘凛冬’其实还是被他杀死了。听起来有点复杂对吧，这就要从我的人生经历，以及邪教的‘凛冬计划’开始说起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蚊子把当初对龙戬讲过的，又重新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你说你记得‘凛冬’杀死的每一个人，其实你完全可以不记得。”陈北耀也开始把“凛冬”和蚊子分开称呼了。

“也许吧，但就像大哥说的，理由改变不了行为的本质。那些受害者不会在乎这些的，这些年我尽力在偿还曾经的血债，有的时候我也想像现在这样，把枪放在这里让受害者家属决定。但我只有一条命，受害者却太多了，算上刺杀我大哥，‘凛冬’执行了185次暗杀任务，杀死了284个人。在大哥和兄弟们的帮助下，这些年我基本补偿完毕了。我自己觉得做的还不够，毕竟什么能顶的上生命？但大哥说，那些人成分很杂，有的还是邪教的叛徒，剩下的也都是些富豪官员什么的，邪教杀他们绝大多数原因是黑吃黑。但你哥和那几个参谋不一样，他们是好人，血影通过合法渠道为他们的家人提供了各方面的援助。但你们是例外，你们什么都不缺，所以在得到大哥的同意后，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你们。”蚊子看了看那把枪，又看了看兄弟俩。

“你觉得呢？”陈北耀问弟弟。

“……没错，你说的对，理由改变不了行为的本质。但，且不说你救了我很多次，从根本上来说，你当时没有意识，你只是武器，不是使用武器的人。如果一把刀刺伤了我，那我该找持刀者，对刀宣泄仇恨没有任何意义。”陈北涛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怅然的说道。

“你呢？我可没有救你。放心，那时我隶属邪教，你杀我其实跟击毙一名邪教士兵没有什么两样，这不违反纪律。”蚊子又看向陈北耀。

“……如果我选择复仇，你真的不会反抗？”陈北耀反问。

蚊子没有说话，摊开了自己的双手，把胸膛暴露在陈北耀面前。陈北耀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复杂，他伸手拿起了枪，然后把它放回蚊子面前。

“三弟说的对，我们对武器复仇没有任何意义。大哥的死我很悲痛，但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军人，从参军的那一刻，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即便他是被暗杀的，可他依旧是死在了战场上！为国捐躯，我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要复仇的想法，我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没有再跟他多说几句话。”陈北耀说完起身朝门外走去。

“谢谢，抱歉。”蚊子低声说道，眼眶泛红。

“再次感谢你救了我，我依旧会把你当恩人看待。”陈北涛也站了起来。

叶苗没说话，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蚊子的头，起身跟上了丈夫。走出门，龙戬依旧靠墙站着。但陈北耀没有理会他，准备离开。

“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龙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会保密。”陈北耀止住身形，转过身来，沉默片刻后他问龙戬：“如果我刚才做了另一种选择，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龙戬依旧目视前方，没有扭头。

“你是个好大哥。”陈北耀回了一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哟，聊完了？陈局长，你的牙怎么样了？那件事没跟你打招呼很抱歉。”陆方盛走了过来，后面是虞君妍。

“哦，补好了，虞博士开的药也很管用，谢谢关心。”陈北涛笑了笑。

“叶姐姐，要记得我给你的生活建议哦。”虞君妍微笑着对叶苗说道。

“谢谢，我会记得的。”叶苗回以微笑，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虞君妍一眼，虞君妍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笑。叶苗走上前，紧紧抱住她，没有继续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给你开的另一副药记得按时吃，祝你们早生贵子。”虞肃卿也走过来对陈北涛说道，他顺带治好了陈北涛的不育。

“明白了，真的非常感谢您。”陈北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陆方盛和虞君妍出门送了送他们，龙戬则走回房间给了蚊子一个重重的拥抱，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此，圣仁这档子事儿算是正式结束了，应对小组的人也该回到上嵚的那座别墅里等待接下来的风波了。虞肃卿也跟了过去，并且准备多待一阵子，陪陪女儿。恰巧这时候溪兰国王来此访问，虞君妍一家终于又聚齐了，离婚多年，这对曾经的夫妻再见面并没有太尴尬，相视一笑，以往的不愉快就此烟消云散。

之前闲聊时曾昱曾经八卦虞君妍父母的关系，虽然虞君妍的母亲也是美人，但相貌上虞肃卿明显是更招风的那个，所以他有点好奇虞君妍的母亲是不是单纯贪图虞肃卿的色相才嫁给他的。毕竟虞肃卿在其他方面其实不算讨女人喜欢，但结果让所有出乎意料，虞君妍的母亲从来都不是颜控，她追求虞肃卿居然是因为她是个吃货，虞肃卿做的一手好菜，这也是她后来改嫁松特国王的主要原因。对方同样是个优秀的厨师，而且因为喜欢C国文化的缘故做的也都是C国名菜，龙戬和巴克当初吃的那场国宴有不少菜是松特亲自下厨做的。同样虞君妍的母亲也是一名独立自主且优秀的女性，否则也不会教育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她和虞肃卿离婚其实露西那件事只是个借口，单纯是俩人不合适。为了女儿她才拖到那个时候，女儿长大了她也就没必要再妥协了。

回到上嵚市的当天晚上，正式的庆祝晚会过后，别墅顶层的露天阳台上。

“见到云远岫了？”龙戬问血灵。

“见到了，老爷子还是那么尚武，把你那段视频放慢五倍翻来覆去的看呐。其实不止他，我也挺震撼的，因为对手的含金量不足想见你认真打可不是见容易的事，大饱眼福啊。”血灵半躺在长椅上，跟影灵一样，只有跟龙戬单独相处且环境绝对安全时他才会如此放松。

“感觉如何？”

“嗯……怎么说呢，挺奇妙的。说句老实话，这些年，我也挺想他的，亲眼看见他还这么精神，也放心了。”血灵语气中也是如释重负，他的心事不多，这算一件，如今也是了结了。

血灵影灵是烈士的后代，在亲生父母过世后，他们在军区大院里被父亲的战友们共同养大。其中云远岫是接触他们最多，也是最用心的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们的半个养父。如果不是影灵太调皮触及了保密级别最高的机密，他俩的人生应该跟欧阳力的军旅生涯类似。

“等他临终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他见你最后一面。”龙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好。”血灵微笑。

“我们这样的人，最困难的事，就是对自己生命的掌握。这样的遗憾，能解决一件是一件。”龙戬抬头看向星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

有关圣仁的事件，只剩下收尾部分，那个被当做蛊母的女孩。通过骨龄检测她已经快三十岁了，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一直待在培养罐里，不会说话，不认识这个世界，不懂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个年龄，想要从头学习成为人，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畸变事件结束后，为了永绝后患，龙戬让人摘除然后销毁了她那个特殊的器官。但怎么处理她本身倒成了难题，血影的人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尤其还是这么大的孩子。而且因为对世界的陌生感，这个女孩警惕性很高，清醒的时候几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只要有人接近她就张牙舞爪，如果来人不受威胁，她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如同受惊的小猫。

众多接触过她的人中，面对龙戬时她的反应是最剧烈的。不知为何绝天没有完全剪掉她的头发，于是龙戬见到了这样的场面，一个女孩及腰的长发居然能完全竖起来，就像猫咪在角落里见到了一只堵住它任何去路的狮子一般。饶是龙戬见多识广在那一刻也有些手足无措，没办法，她是不懂救命恩人这个概念的。好在这个团队里有虞君妍，她似乎天生有种亲和力，当虞君妍轻声细语的接近她时，她似乎能听懂，慢慢爬过来，轻轻靠在虞君妍怀里，任凭虞君妍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虞君妍身高172㎝，在女孩中算是非常高挑的那类型，一起出行时曾昱都不敢跟她站太近。但这个女孩的体型同样不小，所以做这件事对于虞君妍来说挺辛苦的，而且也不能老这样。最终在商议过后，陆方盛提出，把她送往尼姑庵，以后常伴青灯，心灵也更加平静。

行动这天，潜龙帮着虞君妍把女孩送进了位于C国中部一座小城市的一处不那么显眼的，名叫渡心庵的尼姑庵，而力量最大的龙戬却选择了站在门口目送。

“龙先生，你不进来吗？”尼姑庵的庵主，了尘大师双手合十问龙戬。经过周密调查之后，最终决定了这里。这个尼姑庵与其他那些沽名钓誉的寺庙截然不同。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能够让人心灵得到净化和超度的清净之地。庵主了尘大师更是声名远扬，她不仅精通佛法，而且品德高尚。逢此乱世，许多僧人都选择逃避现实，躲在寺庙或庵堂里寻求安宁。然而，了尘大师却与众不同，她并没有选择闭门不出，而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周游天下的道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普度众生，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一年前龙戬微服私访某分部时跟她有过一面之缘，龙戬的名字是她无意间听到的，也仅限于名字。

山门外，古松枝桠在夕阳中投下斑驳残影，青石阶上的苔痕被螺旋桨气流掀起细碎波纹。了尘大师灰布僧袍被气流吹得紧贴身躯，却仍保持着合十礼佛的姿势。她身后褪色的朱漆山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几缕浮动的檀香，与直升机尾翼喷出的灼热尾气在暮色中无声缠斗。

“不了，我身上煞气太重，不适合进这清净之地。”龙戬淡淡的回道，随后转身走向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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