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把羽绒服搂在怀里。

下了火车他就把厚厚的羽绒服给脱了，南城太阳高照，气温也不低，单穿一件毛衣都差不多了，跟相隔了好几个省份的云城，那简直没法比。

昨天傍晚他坐公交车时，云城还飘着小雪呢。

两人一路聊到温竹家附近。

拐过一个巷弯，温竹远远看到自己阔别五个月的家。

一切宛若昨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院子右侧那棵满墙攀爬的广红樱三角梅依旧开着花，只是如今是冬季花显得略微凋零。

走近一些，就看到院子左侧的李树，那光秃秃枝条上已经缀着白色珍珠般的小花苞，几节枝桠俏皮伸出围墙外，随风轻轻晃荡。

温竹站在门口的三层石阶上。

看了眼围墙上粉白相间的三角梅，转头对着严律笑了笑：

“好了，那就麻烦严同学跑一趟接我回来了，行李给我吧，你快回家去吧。”

严律看了一眼他的院子：“真不用我帮你打扫？”

温竹摇摇头：“真不用，我自己能搞定，你先回去吧，甄阿姨都找你两次了，等我把屋子打扫干净你再过来玩就是了。”

严律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把行李杆递给他：“那晚点我把汤圆带过来给你。”

“好。”

看着严律背影消失在转角，温竹便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太久没被打开的铁门，发出了锈感十足的摩擦刺耳音。

随着铁栅大门被缓缓推开，院子里的景色也映入眼帘。

院子的青石板砖上，堆积了好几个月的枯叶，被风吹日晒雨淋后，颜色早已暗黄得发沉，大部分的盆栽绿植已经枯败，只有几盆多肉和芦荟还活着。

李树很高大，是三十年前他爷爷种的，树冠形状有一点点类似于蘑菇，占据了院子四分之一的空间。

夏天的时候，它是院子里重要的遮荫绿植，每当从下面走过，都很阴凉。

温竹看向那满枝桠的小花苞，按照往年的经验看，春节时这些小骨朵就会绽放。

先开花后长叶，年年如此。

温竹目光又缓缓移向院子右侧，正中间的院墙下，那是满墙攀爬的三角梅的根部所在。

这棵三角梅也是爷爷种的，树龄跟李树的差不多，听奶奶说应该是比李树晚了一两年栽种的。

三角梅树干粗壮得如同成年人大腿一般。

枝干一路蜿蜒至院墙顶就分叉成一大一小的两条分支。

小枝干一直朝院墙右边延伸，爬过圆木秋千顶部，一直伸延到院门口顶端。

大枝干往左攀爬，不到两米远，树干又一分为二。两条枝干沿着院墙从一楼爬到了二楼。那些小条分支又顺着二楼阳台的栏杆爬过，粉白相间的花枝如垂柳般垂挂于栏杆处。

若非是冬季，盛花期时这两层半高的小楼右侧缀出一条繁茂的粉白色瀑布。放眼望去，这小楼仿佛被一片倾斜而下的粉白花海所覆盖，每当微风拂过，缀满花朵的绵密枝条随风摇曳。

温竹握着行李拉杆。

目光呆呆望着静谧的院子。

视线低垂，温竹看向屋门口左边的老式竹制躺椅，那上面不知何时飘落了一些枯叶。

温竹失神地看着，看着看着，那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带着老花眼镜的老婆子，似乎又躺在了上面，腿上搁着一个装针线的包浆小竹篮，一边织毛衣，一边慈爱地看着他。

“乖乖啊，放学回来了怎么不吱一声？你站在那干什么，快回屋吃饭去......”

视线瞬间变得朦胧，温竹眼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奶奶......”

喉咙哽塞得厉害，温竹迅速擦了擦眼泪，眼眶通红地再次看向躺椅时，上面只有孤零零的几张枯叶。

温竹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满眼皆是熟悉的东西，可满眼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眼泪失控地滑过脸庞，那张白净的脸晕得湿漉漉的，温竹用手擦了擦，手攥紧行李杆，缓慢朝着屋里走去。

原本温竹以为他不会哭的，毕竟已经过了一个学期了，可回到家才发现，这一切又仿如昨日。

温竹刚走到屋檐下，兜里手机发出了微信提示声。

他低头点开手机屏幕，是江司洛发来的。

【JsL】：温竹，你到家了吗？

盯着上面的字眼，温竹轻咳一声，快速收拾一下情绪后，才放开行李打字回复。

江司洛是知道他火车票时间的，估计也是猜到他到家了。

昨天中午也是江司洛送他去云城火车站的，当时跟他说了不用送的，但这人挺固执的，拉着他行李箱就走。

【文竹】：我刚刚到。

【文竹】：[位置]南城市漓县梅巷路15号

下一秒江司洛又回了过来。

【JsL】：嗯，到了就好，饿不饿？你一天都在火车上。

【文竹】：还好，不怎么饿，你给我买的面包都还没吃完。

温竹垂着眼，突然想起昨天在云城火车站的事。

火车票是晚上七点的。

草草吃了个晚饭后他们才出发，到火车站还不到六点半。

距离检票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温竹就没有进站，撑着伞站在进站口外面和江司洛待了一会。当时天已经黑了，天空还飘着小雪，火车站到处是步履匆匆的旅客，他们就这么站着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江司洛突然把伞塞进他手里，看着他低声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你要去哪？”

温竹拿着他的伞，有点怔懵地抬头看他。

“我很快就回来，在这等我。”  江司洛并没有说要去哪，转身就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温竹举着伞站在原地等了六七分钟，就见江司洛提了一大袋东西小跑着回来，透过那半透明的袋子，温竹看到最顶部的那袋吐司面包。

目光上移，温竹看向江司洛的脸。

夜空里飘的雪并不大，但一个来回，江司洛头发和黑色羽绒服还是落了不少的雪沫子。

他似乎很赶，嘴里还喘着白气，把袋子递过来嘱咐道：“这些东西在车上饿了就吃，知道吗？”

温竹垂眸看向袋子，顺着袋口看到了吐司面包下面还有很多各种口味的面包，最底部还有好几盒不同口味的牛奶。

满满的一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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