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温竹也跟着看了眼手表，还有十来分钟就要上晚读了。

江司洛长腿一扫就上了车，扭头看着温竹推了下鼻梁的银框眼镜，说道：“就在外面骑一圈，不会迟到的放心吧。”

温竹抿了抿唇，点点头就跨坐再自行车后坐车上，江司洛脚一蹬就带着温竹出了云城一中正门，朝着颐湖西苑那条几公里长的银杏大道骑去。

自行车穿梭在金灿灿的银杏大道上，车速比以往要慢很多。

温竹仰着头，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长风吹拂时，满树金黄叶子哗啦啦响动，不出片刻就有银杏叶从枝梢间脱落，洋洋洒洒地随风飘落，没一会儿就没入地面上一层厚厚的落叶层上。

人行道上除了穿着标志性蓝白校服的学生，还有不少三三两两漫步的人，也有不少举着手机在摄影。

“你有一段时间没出过正门了吧。”江司洛说。

“嗯，这一个多月一直走后门出去的，上次路过这里还是国庆那会，当时银杏还是青黄色的。”温竹嘴边露出一抹浅笑，“我发现学校附近真的很多银杏树，我在南城一棵都没见过。”

“喜欢吗？”江司洛又问。

“嗯，喜欢啊，很漂亮。”又是一阵风吹过，温竹眯着弯弯的明眸，自行车穿过飘旋而下落叶雨，叶子掉在他们身上停留不到半秒又被吹走。

一时兴起。

温竹张开一只手去捉，凉风从指缝间穿过，银杏叶亲吻着少年的指尖，旋即又匆匆溜走。

江司洛稳稳骑着车，余光看到那只白皙的手，柔光浮于眼底，唇角刚弯起，一张银杏叶迎面吹来，当了一瞬视线，恰巧落在他的唇瓣上。

江司洛下意识地抿紧唇缝，堪堪含住了银杏叶边沿一截。

松开左手，江司洛拿下银杏叶就往后一举。

“给你。

听到后，温竹目光便从旁边转回来，看见江司洛捏着一张银杏叶，他裂嘴笑了笑，唇角扬起一个漂亮迷人的弧度：“你骑着车还能捉到啊。”

含笑声线逆着风，可江司洛依旧听得很清楚：“我没捉，它自己飞来的。”

温竹接过，指尖捏着叶梗捻旋起来，银杏叶旋转间掠出了残影。

自行车往不到头的银杏大道骑去，一路上都是飘扬的落叶，温竹没再伸手去接。

十分钟，刚好够骑一个来回。

江司洛锁好自行车站起来，见温竹还捏着那张银杏叶把玩，眼底恢复了以往神采奕奕的光泽。

江司洛朝他伸出了手掌，温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嗯？干嘛？”

“银杏叶给我一下。”江司洛嘴边扬起一抹笑意。

温竹听话把银杏叶放在他手心里，但没懂他想干嘛。

在温竹略微疑惑的目光中，江司洛拿起银杏叶对折，修长漂亮的手指灵活给银杏梗打了一个结再慢慢撕开，紧接着又把银杏叶对半撕开，他往叶面轻轻按压了一下，一只漂亮的蝴蝶顿时跃于指尖。

“还你。”江司洛把银杏蝶放在手心里，递回给温竹。

温竹眸光由疑惑到惊讶，小心拿起蝴蝶，左右看了看，而后看向江司洛，笑道：“想不到你还会折蝴蝶啊。”

江司洛勾了勾唇：“很简单不是吗？”

温竹刚想说话，晚读铃声就响起了，温竹握紧掌心里的银杏蝶，和江司洛往教室跑。

——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云城就特别明显。

这一周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气温低了不少。

周日上午课程结束时，窗外依旧哗啦啦地下着雨。

温竹手里抱着一只白色陶瓷马克杯搁在腿上，袅袅白烟从棕黄色的液体升起，桌面的透明袋子里还有一些药片和胶囊。温度骤降得厉害，温竹一时之间不适应，感冒两天都没好。

他一动不动看向窗外，玻璃窗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古槐被糊成一片暗绿的幻影，落下一地枯叶。

他还是穿着秋季校服，只不过校服里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色高领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和无害。

江司洛从厕所回来，就看见温竹发呆的模样，换成以往，这个时候温竹已经出校门去兼职去了，江司洛坐下来，看着温竹的侧脸，心里明白他不可能再去火锅店兼职了。

去亲生母亲店里兼职赚钱，说出来都有点不可思议。

“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温竹顿时回过神来，见江司洛把袋子拖过去，按照校医标注的用量，熟练地将药片和胶囊掰出来。

“要是午睡醒了雨还是这么大的话，应该在学校吧，雨小的话就去云语书屋。”温竹鼻音浓重地回道，原本他还打算下午出去找份兼职做的，只是现在感冒重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只好打消了念头。

“你感冒没好，好好休息，别跑太远。”

江司洛把手伸过来，温竹张开手心接药，微微皱着眉倒进嘴里，

一口一口喝着感冒药把苦涩的药吞下去。

等他喝完了，江司洛问：“你以前在南城也经常感冒吗？”

温竹初中那会得过挺严重的鼻炎，之后一到换季挺容易感冒的，他抱着马克杯尴尬笑了笑：“没，可能我单纯是水土不服。”

“你不仅水土不服，你还体弱。”江司洛接话。

突然想起他刚转来云城一中的第二天，江司洛也是这么说他的，温竹顿时有点无言以对，嘴角笑得有点开：“你说是就是吧。”

“吃了感冒药犯困的，早点回去睡觉吧。”

“嗯，等雨小一点就回去。”

见他看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温竹问，“怎么了？”

江司洛看着温竹的眼睛，张了张嘴，半晌后，把忍了将近两个月的问题说出来。

“你欠了严律很多钱吗？”

没想到他会自己这个问题，温竹眸子半垂又撩起，指尖敲了敲杯身，看着他点点头，语速慢慢地说：“我奶奶去世前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用光了所有钱也不够付医疗费，当时有两万块是严律帮忙垫付的。之后转学来云城，严律又给我转了五万，但我没全要，只收了两万。所以，加起来，我欠了严律四万块。”

窗外雨声萧然，教室里寂静无声。

江司洛动了动浅色的唇瓣，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堵得慌。

“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我上学的钱竟是发小出的。”温竹短促地笑一下，脸上倒没有任何的伤心难过，好似这确实是一件挺好笑的事情。

可江司洛觉得这并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抱歉。”江司洛看着他静静地说。

温竹把杯子放在桌面，笑着摇摇头：“干嘛道歉啊，这没什么的。话说你还不回家吗？已经一点了,这雨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小了。”

“回的。”

话音刚落江司洛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江司洛接了电话让司机在后门等他。

温竹收拾好书包，听到他刚刚的话，有些诧异道：“你平时不是从正门回家的吗？怎么这次从后门了。”

“我有点事要去后门一趟。”

温竹点点头，也没细问。

两人一起下了楼，雨太大，等走到男生公寓楼时，温竹的鞋面已经湿了。

“回去记得换鞋，别一会感冒又加重了。”

“嗯，知道了，你也是，拜拜，晚上见。”

“嗯，晚上见。”

江司洛站在自行车棚前，望着走入雨幕中的人，转身便出了后门，直奔云语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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