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和温竹只是同学关系，江司洛就没有问出口，直觉告诉他，温竹身上应该有事情。

晚自习结束。

大家彻底解放了，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冲出教室回家过节，整栋楼都是哐哐当当的声音。

杜泽包往肩膀一甩，回头见身后两人纹丝不动坐在座位上。

“我说你们俩，放假了还要留到最后才走啊，要不要这么卷你们？我走了啊，我爸爸在校门口等我们了，周六见，拜拜喽。”

“拜拜。”温竹笑着朝杜泽和周之函摆摆手。

江司洛也点了下头：“周六见。”

没几分钟，教室一下子就空了。

综合楼的教室一间接着一间熄灯。

温竹偏头问江司洛：“放假了，你不提前回家吗？”

江司洛抬头，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声音平静地说：“不着急，赶下假期作业。”

温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窗外古槐被风吹得枝梢摇曳，沙沙作响，楼下嘈杂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空荡的教室显越发寂静。

渐渐地楼下喧杂的声音也归于平静。

天花板的吊扇依旧不停转动，教室角落里，穿着蓝白校服的两个少年，有时互不打扰埋头认真写卷子，有时候会凑近探讨某道难题。

温竹写完一张卷子，习惯性看向讲台上的挂钟，刚好10点45分。

“江司洛，我们该走了，要熄灯了。”

温竹话音刚落，教室就陷入漆黑之中，风扇也跟着停止转动。

窗外月色倾撒，在他们桌面铺了一层清冷的光辉，将一对少年人都笼罩其中。

温竹放下笔，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笑意，看着被夜色模糊了轮廓眼睛却很亮的人。

“你今天竟然也忘记时间了。”

以往他们留在教室里学习，每次剩下两三分钟要熄灯时，江司洛总会曲着手指在他桌面敲一下，跟他说快熄灯了，得走了。然后他们就会起身关窗关门，一起走出教室。

江司洛好像不止是他的饭搭子，也是学习搭子。

“嗯，忘记了。”江司洛的声音里带着浅笑。

“收拾东西回去吧，你还要赶回去洗澡呢，我也要回宿舍洗衣服。”

“好。”

背上书包，两人分工合作，一人关一边窗。

出了教室，看到隔壁高三那栋创新楼也有不少人影往楼下走。

“我没转学来这里前，你是不是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转到云城一中不过半个多月，发现江司洛几乎每天都是留到很晚才走。

江司洛侧脸看着身边的少年，抿了抿唇，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是，看情况。”

“那你以前在南城也会留到教室快熄灯才走吗？”

“什么呀，不可能的。”

温竹摇头笑了笑，“高一那时，每次一下晚自习，我发小就会猴急猴急催我回家，我自己也想早点回家，反正从来都不会留在教室里学习的。”

因为奶奶在家里等着他。

“你家离学校远吗？”

“不算远，骑自行车也就十来分钟这样，我每天都是回家吃饭睡觉的，以前很多同学也是羡慕我家近可以走读，现在我倒是挺羡慕你的。”

江司洛余光看着他的脸：“是吗？”

温竹搂着水瓶点头：“对啊，而且你知道吗，云城一中走读不用参加早操，我以前在漓县中学可不是这样的，不管住宿走读都得参加早操。”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楼下。

月色银辉落于少年的身上，眼睛透亮带着一丝笑，他同往日一样说道：“好了，拜拜，你骑车注意安全。”

江司洛的话也一样：“好，拜拜。”

两人在古槐底下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校道浓荫，路灯昏黄，一路上只有零星的几道身影在走着。

温竹走着走着，回头朝着自行车棚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的树荫间，见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温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回头看。

或许身边突然安静下来，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从一楼上到五楼，打开灯的宿舍寥寥无几，五楼更是只有他这一间宿舍亮起了灯，一眼望过去，除了中间楼道口彻夜长明的灯，都是黑漆漆的。

趁着宿舍没熄灯，温竹快速洗衣服。

走廊尽头的夜风总是格外大，衣服刚晾上去，就被吹成一堆。

整个校园都笼罩在夜色中，格外安静。

从五楼俯瞰下去，被路灯照得敞亮的校道几乎看不到学生身影。

与幽静空旷的校园相比，远处高楼大厦却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虽然明天才中秋，可悬挂于夜空中的月亮已经特别圆了，也特别皎洁明亮，旁边还有不少闪着微光的星星。

如果光污染没那么严重，应该还能看到更多的星星。

就像在南城，就像在家里小院里看到的那样。

温竹盯着夜空看得出神。

如果奶奶还在，她现在会在干什么......

可能是躺在院子里的竹藤椅上摇着蒲扇......

可能在厨房里洗着从后院菜园子里摘来的小番茄，然后端进来放在他的桌面上......

可能腿上搁着一个装用毛线球的竹篮子，带着老花眼镜给他织毛衣......

可能......

没有可能。

那个养育他将近十七年的唠叨老婆子，已经离开他一个多月了。

奶奶......

你让我在你走后来云城找的人，她并没有认出长大后的温乖乖......

走廊里光线昏暗，初秋的夜风轻拂着少年的发丝和冰凉的脸，他微仰着头看着夜空，眼底显溢着被他藏起来的孤独和落寂。

温竹拿着盆子在走廊尽头站了挺久，直到脖颈微僵，才转身回宿舍。

他坐在椅子上，整理自己的桌面。

他从南城带了很多书本过来，顶部长方形储物格被塞了一大半。

温竹把最外面那本滑倒的书本立了回去，视线掠过右侧的方形储物格，里面放着一个装月饼的浅蓝色四方形铁盒子。

是他从南城带过来的。

温竹目光停顿一下，伸手把它拿了下来。

他将盒子盖打开，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大沓颜色不一的信件，都快要把铁盒子放满了。

这些信件全是一个人写给他的。

他的一个陌生笔友。

名叫【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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