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微顿住了脚步。

皇后诚恳道：“救命之恩岂能金钱抵消？本宫承诺恩人三件事，日后有事用得上本宫母子的，一定要找我们。”

李雨微思忖片刻，忽然换上正式的神情，“如此，我希望贺朝与大晋永不恶交。”

“...好！”

这是贺星回的承诺。

如今母后身体大好，他没有了顾忌，回宫后自然要争取自己的东西。

只有自己掌权了，才能遵守与女侠定下的约定。

李雨微在离开后，才忽然明白这次过来的原因，西域贺朝若落到宸贵妃母子手中，必定会侵略大晋。

虽然如今的大晋不惧外敌，可战争总归是残酷的，不管谁胜谁负，都是白骨堆砌出来。

辞别贺星回母子，顺着心念感应，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

下一瞬，李雨微站在云泽湖畔的芦苇荡里，指尖拂过水面泛起的紫色涟漪，恍若梦境。

这...是她第一世陨落的地方？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父亲是应龙，母亲是神女。

母亲虽然后来种种原因变成了旱魃，可最初是天上黄帝最爱的女儿。

而他们二人悄悄在一起后，生下了她，一条小青龙。

她可为龙身，亦可为人身，活了两千多年。

有一年，见不得天旱之下民不聊生，她私自降雨润泽苍生，被雷霆神君领天兵击杀。

陨落时，喷溅的龙血染红了整片云泽湖。

如今...这片湖畔开满了并蒂莲。

与外界大晋的寒冬腊月不同，这里是温暖的初夏。

"姐姐，你想吃藕尖么？"稚嫩童声从身后传来。

七八岁的小女童赤脚站在竹筏上，腰间缠着褪色的红绸带，发间别着半片青鳞。

李雨微瞳孔微颤，小童发间的鳞片正泛着龙气。

她弯腰与之对视，笑问道：“小姑娘，你是谁？为何这样问？”

"我是菡萏呀，疯婆婆爱采藕尖，说是要等姑娘回来，可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踏足，姐姐你是第一个。"

“千百年来？”李雨微狐疑，难道这个看着小小的姑娘，活了千百年？

“是呀，姐姐，请跟我来！”

小姑娘甜甜一笑，转身蹦蹦跳跳地跑了。

李雨微跟着她，跳上了竹筏，穿过重重迷雾，竟见湖心飘着一座青瓦小筑，檐角挂满青铜铃铛。

“阿婆！阿婆，客人来啦！”菡萏蹦跳着钻进回廊。

李雨微踏上青苔斑驳的石阶时，檐角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

廊下有个老妪坐在门槛上做针线活。

老妪好像很老很老了，消瘦的面容满是皱褶，头发全白了，用发簪绕了个发髻，依然长长地垂在地上。

那个发簪很熟悉...正是母亲送给乳娘的发簪！

她是自己的乳娘月嬷嬷吗？

她...竟然还活着？

老妪听到菡萏的呼喊声，已经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忽然浑身一震，抬眸看了过来。

那么苍老的一个人，双眼却清澈如水，见到李雨微的一瞬间，她瞳孔骤缩，踉跄着扶着木墙站了起来。

“姑娘？是你回来了吗？”

“嬷嬷...是我，我是小微...呜呜呜...”

李雨微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伸手抚上老妪霜雪般的鬓发间。

“小微...小微...真的是你...”

月嬷嬷握住李雨微的手，没错，这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微，这股气息过了数千年依然没变。

"阿婆，这位位姐姐就是铠甲的主人吗？"菡萏仰着头问。

“是...她就是我等的人。”

李雨微目光落在月嬷嬷另一只手，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她布满裂痕的手指正捏着金线，缝制的是龙鳞铠甲。

缝在下摆的龙鳞有着裂痕，正是当年天雷劈穿的伤口，裂痕边缘还凝着暗金色的龙血痕迹。

每一针都有星辉从金线中溢出，修补龙鳞上残留的天罚之力。

“嬷嬷，你...将我的鳞片尽数捡了回来？”

李雨微声音哽咽，虽是问号，却是非常肯定，她的青龙鳞片都在这里，只少了一片，插在了菡萏头上当发簪。

“嗯，缝制成铠甲了，你这孩子爱管闲事，如今又只是凡人之躯，穿上吧，这样我能放心一些。”

“好！”

李雨微张开双手，任由月嬷嬷帮她穿上，一如年幼时被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菡萏送上一壶热茶，便化作粉白荷花没入水缸，缸中升起袅袅雾气。

原来，她是荷花仙子呀。

月嬷嬷看出李雨微的想法，点头道：“没错，菡萏原本是湖泊中的一株野荷花，因为沾染了你的龙气，得了机缘...说来，这漫长的岁月，幸亏有她的陪伴。”

二人坐在廊下品茶叙旧，月嬷嬷絮絮叨叨讲起了往事。

"当年老身寻到这里来时，你的龙身已经...已经腐烂了，只能将龙珠和鳞片找回来。”

“而后，老身用禁术将云泽湖藏匿起来，隐居此处，等待你投胎转世回来。”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黯淡的龙珠，龙珠用无数根金线缠着，细细补全了每道裂痕。

李雨微双手接过，檐下铃铛突然齐声悲鸣，跟她的心情一般。

龙珠却在触及她手掌的一瞬间光芒大盛，瞬间钻进了她的体内。

李雨微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精气神都忽然强了许多。

菡萏从莲缸中探出头来活跃气氛，"姐姐，阿婆每月初一十五都撑着莲舟去湖心摸藕尖，她说姐姐你喜欢吃！"

她说着，忽然泣不成声，"可每次回来，指甲缝里都渗着血，湖底全是天雷破碎的岩石啊！"

月嬷嬷示意菡萏不要再说，却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朵朵血莲。

李雨微这才发现她罗裙下空荡荡的，她没有了双腿！

菡萏沙哑着声音说：“阿婆为取回沉在湖底淤泥乱石中的龙鳞花了数百年，双腿渐渐被磨没了...”

李雨微心酸得落泪，当年母亲生下她没多久便因为战败逐渐化成旱魃，许多时候理智不在线，被应龙用地宫保护起来。

她其实是月嬷嬷带大的，她们之间的感情如同母女。

她抹去眼泪，指尖轻点虚空，北斗星纹在青石板上铺了一方丹炉。

她空间里还有许多珍贵药材，都一并召了出来。

千年雪莲、凤凰血藤、九转还魂草、鲛王泪......这些世间罕有的药材她完全不心疼，都投进了丹炉内。

接着，李雨微指尖燃起青色龙焰，丹炉表面浮现二十八星宿纹路。

千年雪莲与凤凰血藤相触时迸发出凤鸣龙吟，九转还魂草在鲛人泪中舒展成经络形状。

当最后一滴青龙真血落入炉心，一霎间，整个云泽湖的并蒂莲都泛起金光。

"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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