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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话 兄弟.教堂里的忏悔


黄昏的集市,鸽群掠过花岗岩教堂尖顶。穿亚麻袍的老人捻着玫瑰念珠叹息:“……去圣艾略特吧,巴洛德神父连魔鬼的忏悔都愿意听呢。”

告解室雕花小窗外,隐约坐着个雪白的轮廓。信徒激动颤抖的声音:“……神父倾听我丈夫临终忏悔后……我丈夫咽气时嘴角是翘的!”

“巴洛德神父。”亚伯默念这名字。喉间涌起淡黄色的汁液——是被他活撕的某个驱妖师濒死前喷在他脸上的胃酸。他反复审视神经记忆里那个闭目的侧影——城里没人见过他睁开眼的样子,在所有故事中,他的数目始终紧闭:白雪覆在黑岩上似的肤色,沉静得像座冰封千年的山脉。驱妖师?这座城里最大教堂的主祭?

“呜……教堂……”该隐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妈妈……带我去过……花窗……漂亮……”

该隐腐烂的眼球突然在脓包表面凸起,似乎奋力想看清什么:“……神父……帮我?”

“安静。”亚伯用右手按住抽搐的颅侧肿块,指尖抠进流脓的眼窝里用力一按。该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微弱的气音。斗篷下露出的嘴唇却弯出一点弧度。

克里斯蒂安·巴洛德。

亚伯咀嚼这个名字像咀嚼裹着蜜糖的毒药。

得靠近点。要闻闻,那圣洁表象下藏着多浓的腐朽血气。

圣艾略特大教堂的石柱在晨光中如同巨神的肋骨。亚伯裹在发霉的斗篷里,像个被瘟疫追逐的流浪儿。他缩在告解队伍最末端,劣质羊毛摩擦着皮肤下该隐蠕动不安的脓包。

告解室飘来断续的人语:“……偷了面包店三个椰丝面包……”年轻女人带着哭腔。

“主知晓你的饥饿,更珍视你此刻的忏悔。”回应她的声音像温玉沉进天鹅绒“念三遍‘圣体怜悯’,给面包店送还双倍面包钱。”

队伍缓慢前移。轮到亚伯时,木门吱呀响得格外凄厉。昏暗中只隔着一道雕着葡萄藤的杉木栅栏,雪白的祭披在另一侧映出模糊轮廓。甜腻的乳香混着旧木头的陈腐气息,像棺木里撒了太多防腐香料。

“神父。”亚伯发出该隐最常使用的、细弱如幼猫的气音“我……冷。”

栅栏后飘来布料摩擦声。克里斯蒂安的手指搭上窗格,指节在阴影里白得能发出微光。没有戒指、没有伤痕、也没有修士常见的墨渍——那是双被过分精心养护的手,属于一个无需劳作的神。

“向主寻求温暖的迷途者,”那声音像教堂石砖,既稳又凉“你的名字?”

“……该隐。”他下意识吐出了脓包里哭泣的那个名字。

“古老的名字,圣经中的杀亲者,世界上所有恶人的祖先。”克里斯蒂安手指在窗格上轻轻一点,仿佛敲击着无形的琴键“你身上带着风暴的气味,孩子。海盐、血腥……还有焦黑的怨灵灰烬。”

亚伯喉结滚动。该隐在脑壳里剧烈抽搐,脓液渗进他耳道湿漉漉的痒。

“神父……”亚伯模仿着该隐呜咽的节奏,把杀气埋在喘息的褶皱里“我……把弟弟弄丢了……”

栅栏后静默了一瞬。暗光里那闭目的雪白侧影微微倾前,一丝长过常人许多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细细的灰影。

“多少人告诉我,自己丢失了东西。”克里斯蒂安的叹息带着青金石般冰凉的分量“丢失钱袋、丢失婚戒……甚至丢失活下去的力气。但很少有人承认,丢失的是另一条生命,尤其……”他声音里突然出现一道薄刃“当那‘丢失’是被吞噬的时候。”

冷汗顺着亚伯脊椎往下爬。该隐的脓包骤然搏动得如同濒死的心脏。

“……不是……我……”该隐的哀鸣不受控制地从亚伯喉咙里钻出。

“安静!”亚伯在齿缝里低吼。

但已经迟了。克里斯蒂安搭在窗格上的食指忽然竖了起来,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指腹悬停在木雕葡萄藤的一粒果实上——那粒木刻葡萄开始渗出鲜红的汁液,顺着藤蔓纹理往下淌。

“看顾好那躁动的‘弟弟’吧。”克里斯蒂安的声音淬着冰“告解室供着的,是羔羊血。”

脓包里的该隐撕心裂肺地尖叫,亚伯太阳穴暴起青筋。杀戮欲混杂着被看穿的暴怒在胸腔里翻搅。这个闭着眼的怪物,他分明在用猫爪拨弄垂死的老鼠。

“……我杀人了!”亚伯猛地扯下兜帽,脓包上被挤压变形的五官因剧痛扭曲,裂口处喷出淡黄色的粘液“七个驱妖师!第一个切碎了埋在桥下!第二个的骨头磨成粉喂了乌鸦!第七个——”他嘶声笑起来,指甲抠进木栅栏里刮下碎屑“那个女驱妖师!我把她的颅骨挖空做成了铃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东西拍在告解窗台上——三枚牙齿用神经索穿成的项链,挂着个巴掌大的铜铃铛。铜铃随拍击震颤出闷响,内里暗红的干涸血垢簌簌掉落。

该隐的脓包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颗铜铃跟着嗡嗡共振起来,脓包表面被该隐撑出尖锐的手爪形状,像是要把铃铛夺回来。

克里斯蒂安的面容纹丝未动。他双手交叠放回膝上,指甲盖却在袖口遮掩下慢慢渗出血,染红了一小片雪白祭披。

“铜铃封着哀魂的哭号。”他声音无波无澜,却让墙角的蜡烛同时往下矮了半寸“每次铃声响起,地狱的蛆虫便在啃噬你兄弟残魂的余烬。”

铜铃项链突然烫如烙铁。亚伯痛嚎着甩手,那铜铃却像活物般缠上他手腕。脓包里的该隐发出非人的嗥叫,铃内暗血重新变成猩红粘稠的液态,顺着铜壁旋转上升,凝成一个微型女人的脸。

这亵渎的把戏!

“你……”亚伯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踏入这里的第一步。”

最后的伪装被彻底撕碎!被戏耍的愤怒、被看穿的羞耻、以及积蓄到顶点的杀戮欲望,如同火山在亚伯体内轰然爆发。

亚伯狂怒暴起。剧痛和羞辱烧断最后一根弦,他撕下伪装的孱弱,喉咙震裂出雷霆:

“蛆虫?”亚伯的身体违反物理地向上悬浮,污秽斗篷无风狂舞,露出底下溃烂缝合的躯干“你懂什么?!你们这些虚伪的驱妖师懂什么?!我不是迷途的羔羊!我是来审判你们的!我是——神王!”该隐脓包随咆哮疯狂搏动“审判日就是我赐予的!”

他的意念如同闪电般凝聚,那股足以冻结灵魂、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在他指尖疯狂汇聚、压缩,即将喷薄而出,将这个狭小的告解室连同里面那个闭眼的神父一同碾为齑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亚伯凝聚到顶点的力量,他沸腾的杀意,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维,都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远超他想象极限的恐怖意志,硬生生地钉死在了原地,如同琥珀中的飞虫。

他看到了。

克里斯蒂安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瞳。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眼白,是纯粹、深不见底的漆黑,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深渊。而在那无垠的黑暗中央,两点凝固的、如同燃烧到极致、即将坍缩的恒星内核般的猩红瞳孔,正冷冷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

“你自称神王,谁的神?哪的王?”

克里斯蒂安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每个音节都让四周的石壁簌簌剥落粉尘。他瞳孔熔岩突然沸腾流转,形成两个旋转的、猩红的荆棘漩涡。

亚伯喉咙里那个“我”字刚在舌根凝聚——大地骤然怒吼。

不是震动,而是整个花岗岩地基如同脆弱的薄冰般破碎。亚伯脚下的石砖化作齑粉,身体失重下坠。该隐脓包里的眼睛疯狂转动,却只看见四壁的圣人浮雕活了——

左侧持剑的圣乔治石雕猛然低头,岩石眼球竟渗出黑血,视线锁死亚伯的刹那,剑尖已刺到他眉心;右侧捧书的圣约翰嘴角上翘,石刻手指弹射出无数骨屑般的经文碎片,割裂空气簌簌射来;穹顶的天使浮雕群睁开上百只石刻的眼睛,炽白目光如雨钉下。

死亡的阴风刮过亚伯狂跳的心脏。这根本不是猎杀前预演的驱魔术对轰——整座教堂就是个活着的地狱。

亚伯瞳孔缩成针尖。

“呃啊——!!!”该隐的脓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变形的惨嚎,那张扭曲的五官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疯狂地抽搐。亚伯自己的意识也在这股远超想象的威力面前,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吹得支离破碎。

绝望。绝对的、碾压性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过是闯入了真正猎人后花园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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