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面容在残片表面漾开涟漪的刹那，王浩颅骨内即将熄灭的琉璃心灯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

  那些被灵墟真言抽取的记忆碎片突然停滞，悬浮在光牢中的桃木剑残骸与准考证碎片竟开始逆向旋转。

  王浩的视线紧紧投向那个残片，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不愿意将视线移开一分。

  下一秒，棺中人指尖流淌的星屑骤然凝固。

  他脸上正在愈合的裂纹重新崩开，九枚青铜罗盘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就在这次动静之后，王浩看到母亲虚影的眼角有泪珠坠落，那滴泪穿过维度屏障，正落在自己断裂的灵髓脊椎处。

  他感受到身体上突然落下的热感，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随即他觉得疼痛感都消散了一些。

  “怎么可能......”

  棺中人脖颈处的血管根根暴起，“凡尘泪怎能穿透九重魂障？”

  他的话音刚落，王浩就看见泪珠坠落的轨迹突然燃起青白色火焰。

  紧接着，他周身坍缩的骨骼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篆刻其上的灵墟真言竟开始逐个剥落。

  王浩跟棺中人一样震惊这一幕，两人都紧紧盯着下一刻的动静。

  当第七个真言脱落时，他胸腔镶嵌的魂丹突然迸裂，喷涌而出的魂火在虚空凝成盏破损的煤油灯。

  正是他幼年时母亲彻夜缝补衣裳用的那盏。

  灯焰跃动的瞬间，九层祭坛同时震颤。

  地面传来一阵强烈的晃动感，王浩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半刻钟后，震动感稍微弱了一些，但是最底层那盏囚着校服碎片的青铜灯突然倾斜，半片染血的衣角飘向煤油灯，在触及灯焰时化作细碎的星光。

  王浩看见衣角，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但等他的手伸到那边的时候，衣角已经变成了星光。

  他突然又一次听见十三年前的雨声，那是父亲葬礼次日，母亲抱着他跪在灵堂前低泣时，屋檐雨水砸在铁皮桶上的声响。

  “原来如此。”

  棺中人突然癫狂大笑，周身星屑如暴雨倾泻，“你竟将命门藏在最脆弱的记忆里！”

  棺中人的笑声环绕在王浩的周围，一股强烈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脑海中。

  王浩渐渐想起了这些多年前的事情。

  悬浮的青铜罗盘突然分解重组，化作三百六十柄刻满咒文的魂刃。

  王浩正要抬手防御，却发现自己的白骨手掌正在生长出血肉，这一次竟然不再是之前的那些器官材质。

  最先恢复的是右手无名指，那是七岁那年被缝衣针扎伤留下疤痕的位置。

  魂刃破空袭来的刹那，煤油灯忽然暴涨成三丈高的灯幢。

  灯壁浮现出无数记忆片段：高考前夜母亲端来的中药碗沿凝结的水珠、第一次镇压龙脉时袖口残留的桂花香、重生那日课桌上未写完的数学公式......

  当第一柄魂刃刺穿灯壁时，整个灵墟界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王浩眉心微微皱起，他听见自己心脏重新跳动的声音，那声音与记忆里母亲的摇篮曲逐渐重合。

  灯幢内的画面开始倒流——数学公式的墨水缩回笔尖、中药重新滚烫、缝衣针倒退着从手指抽出......

  棺中人看着魂刃的变化，手心紧紧攥住，突然他感觉一股剧痛袭来。

  王浩看见那人脸上的血管接连爆裂。

  他疯狂抓挠着脖颈处新生的裂纹，那些囚禁在瞳孔中的暗紫魂火竟开始啃食他的眼窝：“停下！快让溯魂灯停下！”

  王浩怔怔看着自己逐渐复原的身躯，再对比面前那人身体的变化，他心头一惊。

  他可什么都没做，两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当血肉蔓延至胸口时，他看见心口处浮现出枚青铜锁的虚影。

  这形状……

  王浩出神的看着这个形状，没过多久，他突然意识到这锁孔形状与母亲常年佩戴的银项链吊坠完全一致。

  耳边忽然响起那个世界最深刻的记忆：暴雨中的天台，母亲嘶喊着伸手抓住他校服下摆时，项链吊坠划破他掌心的触感。

  “我想起来了......”

  王浩突然抬手握住心口青铜锁，“那根本不是意外坠落。”

  灯幢轰然炸裂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刀锋席卷整座祭坛。

  棺中人的衮服被割裂成缕，露出胸口一模一样的青铜锁虚影。

  当两块锁影隔着九层祭坛产生共鸣时，王浩终于看清锁身上镌刻的小字：

  【丙辰年卯月寅时，慈母周氏以命换命，镇】

  最后个“镇”字被某种利器划去，残留的划痕里渗出暗金色的液体。

  王浩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见的字，所以他的经历，竟然是跟母亲有关。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鼻腔充满铁锈味，那是父亲棺材入土时，母亲咳在他衣领上的血渍味道。

  棺中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

  他身后的青铜棺椁寸寸龟裂，露出底部深藏的琉璃灯盏。

  灯芯处悬浮着半枚太极玉佩，玉佩表面的裂纹与王浩记忆中母亲摔碎的那块完全吻合。

  “你早该在绑定系统时就魂飞魄散。”

  棺中人七窍涌出星屑凝聚的触手，“周素心用溯魂灯为你偷来的三千年阳寿，今夜该还了！”

  九层祭坛突然向下坍塌。

  王浩脚下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阵图，阵眼处正是母亲碎裂的玉佩。

  当他想要冲向阵眼时，复原的血肉突然开始透明化。

  无数根半透明的魂丝从虚空垂下，正将他缓缓拽向阵图中央的漩涡。

  煤油灯残骸突然凝聚成母亲虚影。

  她抬手抚过王浩心口青铜锁，锁孔中突然生长出翠绿的爬山虎。

  正是他家老宅墙头那株，穿越前那日清晨还沾着露水。

  “活下去。”

  虚影消散前的口型与记忆中的天台诀别重合，“带着妈妈看过的星辰......”

  整个灵墟界开始崩塌。

  棺中人化作流光冲向玉佩，却被突然疯长的爬山虎缠住脚踝。

  王浩在坠入漩涡的瞬间，看见玉佩碎片折射出最后的画面：医院病房里，母亲攥着碎裂的太极玉佩，将他推向散发着白光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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