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法源自理性自律，因此这种自然形成的法律，在面对无法保持自我理智的人面前是毫无约束力的。

或者说仅仅只是道德的约束对于阿里乌斯的学生来说毫无意义，她们早就被教导为可以毫无波澜的毁灭掉这一切温和的与含情脉脉的事物，只要是罩着理性的面纱，这些就对于她们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但很明显，阿里乌斯学院也没有任何与之相对的实用主义策略，在如同闪电一般摧毁了旧秩序和旧世界之后，她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组建一个新世界。

即便是阿里乌斯人成为人上人的新世界秩序，即便是阿里乌斯可以在这片大地上随意掠夺的土匪经济的秩序——这些秩序在她们的眼中毫无意义，甚至也是可以毁灭的一部分。

她们想要的甚至都不是毁灭的过程，因为当过程变成了结果，那就将过程赋予了意义，至少在过程这方面上，阿里乌斯还难得的不变初心——当然了，一般人没有意识到的是，宣传自己不变初心喊得最响的那群人往往就是已经丧失了初心的人。

她们想要的只是毁灭和无意义的状态，存在的概念是无意义的，那么就将其毁灭。

而当现实与理论相悖的时候呢？

......亚津子看着正在下着小雨的天空。

古圣堂的华屋化作丘墟，让旧世空留蓝调回荡在废墟的上空。

火焰猎猎作响，刚刚结束战斗的学生从废墟中走出来。

零星的交火还在继续，圣徒会的古籍已经被放下，只剩下最后一点圣徒会的成员还在和学生交火。

从交火的程度来看，战斗最多还会持续不到20分钟。

法戈下意识的想要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烟盒，只是周围灰头土脸的圣三一学生和格黑娜学生正在看着自己拎着阿里乌斯小队从地下走上来。

法戈想了想还是把烟收了回去，只是用有些疲惫的目光看着阴沉的天空。

下雨了，在圣三一废墟之上。

并非是纯洁而透明的雨点，落在灼热的灰烬堆上。

而是带着刺鼻气味的黑色雨水，废墟燃烧的浓烟飘上了天空，与冷空气结合。

空气中的水蒸气迅速冷凝，形成降水，连带着这些黑色的烟灰一起从天空上冲刷下来。

老师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将自己的帽子从脑袋上摘下，扣在了身边佳代子的头上。

后面的Fox小队全部都看在眼里，羡慕的眼神即便是法戈背对着她们都感觉到了。

一行人就这样安静的行走在废墟之上，周围的学生只是安静的列队，看着他们从中间穿行。

很安静啊......法戈用自己的目光瞥着周围的学生们，雨水的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了很多的声音。

生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的学生，平常面对过的最高强度的交火恐怕也就是和别人打着玩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样，圣三一的古圣堂被毁灭了，这已经不可避免的在圣三一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准确的说是恶名昭彰的一笔。

看着她们的眼神，法戈能听见咬紧牙关的声音，能听见拳头捏紧的声音，能听见正在酝酿报复的声音。

纱织看向周围的学生，眼中依然写满了不服。美咲还是无所谓的状态。亚津子，看不见表情，但是快速闪烁的面具呼吸灯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但没人关心。

日和？日和还在昏迷状态。

看着纱织对于周围学生的敌意而不满的态度，法戈也不难猜出来，阿里乌斯的学生们在夫人的教育下，以一种极其幼稚的心态将她们漏洞百出的计划称为是战争，在她们的设想中，只能阿里乌斯轰炸别人而别人不能轰炸阿里乌斯。

“......”法戈按下了纱织的脑袋，“别东张西望的，你再多看两眼她们就要来咬你了。”

法戈知道，现在两边的学生没有开枪不是因为她们受过水平良好的教育并且拥有优秀的家教，而只是单纯看见自己也在队伍中，所以不打算对着老师的方向开火而已。

至于那几个明显就是老师揪出来的罪魁祸首？圣三一的路灯杆多少是缺点装饰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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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乃坐在装甲车的驾驶位上，后面的车厢做了加固，关押着的是阿里乌斯战术小队的成员。

这下不管怎么说，她们关禁闭都逃不掉了。

这不是为了惩罚，法戈也知道就凭基沃托斯人的体质，想要惩罚她们的难度还是太高了。

关禁闭只是尽可能的让她们之后不要出去捣乱而已。

当然，法戈不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将阿里乌斯小队真的关起来的话，那么夫人的计划就要严重迟滞了。

原本夫人探求上位存在，探索事物本源的计划是最顺利的，只要梦境之神降临，现实和梦境的边界被模糊，梦境变成现实的话，数秘术就可以直接解开现象的面纱，触及事物的内核“物自体”，当然也有可能发现这个世界只是意识构建的产物，而不管是现象还是物自体，存在即虚无。

这个世界分为两部分——“现象”和“物自体”，现象是被人所感觉到的，由经验构成的感知，即“你看到的只是你看见的，并不是事物的真实面貌”；物自体则是另一种概念，则是隐藏在人的感知之外，或者说是人并不能知道自己是否观察到的事物本身的属性。

尤其是在面对形而上的意象的时候，很难说夫人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召唤的是什么。

毕竟观察的方式有限，而取得的信息只是基于观察和经验推测得到东西，至于她正在召唤的东西的本质是什么？无人知晓。

法戈瞥了一眼后车厢里面的几人，敲了敲中间的装甲隔板。

“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男人的声音引起了里面四个人的注意。

“有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既然阿里乌斯派系的目标是让一切回归虚无的话，为什么不最开始就认定‘世界是意识构成，无物质无时间无空间，万物都是意识而本质皆为虚无’的观念呢？”

毕竟按照阿里乌斯的理论，这样的世界观也应当是成立的才对，她们是无法确认自己观察到的东西的本质是什么的。

她们只能观察到由自己的经验和习惯总结出来的某种东西的属性，例如苹果为什么是甜的，是习惯告诉她苹果有一种味道，而经验告诉她这种味道是“甜”所以才能总结出“苹果是甜的”这一命题。

这一命题是事实吗？不一定，毕竟这些都是经验和习惯的总结，事物隐藏在经验和习惯下面的本质是什么无人知道。

比如数字就一定要是十进制的吗？二进制八进制和十六进制不也存在吗？

坐在后车厢的四人如同大佛一般沉默着。

过了很久，居然还是日和先开口：“大概是因为活着或者存在就很痛苦吧......不管怎么说还是毁灭掉的状态，可能...比较轻松一点？大概，很痛苦呢——我们大概之后也会被关进夏莱的地下室然后被老师变成肉〇器吧？”

“......”雪乃手中抓着方向盘，耳朵却对着后车厢的方向。听到日和说的话之后，下意识的瞥了老师一眼。

而且老师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反对。

“你哪里看到这种事情的？”

童言无忌，老师这样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因为学生的的胡言乱语而感到生气。

“杂志上面都是这么写的。”

“哦，我明白了，”老师收回视线，看向边上的雪乃，“回去之后把槌永同学的杂志收藏检查一下，违禁品全部销毁，然后再给她补上相同数量的教学BD与参考书，毕竟我也是老师，帮学生学习知识也是应该做的工作的一部分。”

“是...”

雪乃强忍着抬起嘴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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