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长久沉默的董锐忽然开了口：

    “我验过了，这些海星就是隐神君……嗯，至少是祂的一部分。”

    贺灵川刨地的锄头顿了一下。

    朱大娘代他追问：“你确定？”

    “我出手，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这种自信，是本专业的底气给的，“还记得九幽和地母在玉京城打死的昔瑀、巫垚天魔两兄弟？已知巫垚完全神降的皮囊，就是取材于隐神君。”

    “知道啊，所以呢？”

    “这趟我特地带来几份皮囊的样本，刚刚跟那几个海星对照，呵——”董锐兴勃勃勃，“本质上说，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豆蔻园内外，都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明珂仙人才接话：

    “你是说，呃，你是想说，天魔竟将隐神君千刀万剐，种进了梯田当中？！”

    哪怕对于天魔来说，这个办法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我可没这么讲啊！”董锐哼唧一下，不担这个重任，“我只确定一点，这些海星就是隐神君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从它身上刨下来的小片血肉！”

    这么搞，意义何在？镜子讲了个冷笑话：

    “天魔想把隐神君切片，打边炉吗？”

    但没人笑得出来。

    受周遭环境所限，贺灵川只低声说一句话：

    “退而求其次，化整为零减小风险。”

    朱大娘挠头：“风险？”

    “是说隐神君的身躯作乱的风险！”凌金宝反应最快，“物以类聚，聚在一起更易作乱！如果把它们全都按序分开，那就方便管理，也隔离了风险！”

    天魔已知“阳关道”指望不上，但隐神君遗留的躯体总有新生意识作怪，恰如野火，这里扑灭那里点燃，让人疲于奔命又防不胜防。

    这个问题就是客观存在，一直困扰着神降计划。没有“阳关道”，灵虚众也得再想办法解决。

    所以，眼前的梯田就是他们拿出来的后备计划。

    隐神君的身躯过于庞大，身体的每一个小单元又过于活跃，容易撺掇新生意识。那么，好，天魔干脆将这庞然大物化整为零，切分成无数碎片，把它们分开来隔离养殖，那么隐神君身躯的“抱团”属性就被削没了，这么细小的单元怎么催生新的意识？

    即便有，那也只是弱小的个体，拿什么来对抗灵蕴宫？

    “想来，灵蕴宫的改变是在灵虚众的玉京城大战失利之后。灵虚圣尊终于下定决心，要搞梯田了。”

    换言之，这些梯田多半是在玉京城大战以后才开始推广的。

    众人恍然：“难怪烟霞湾近期用工量大增，灵蕴宫里里外外也忙得不可开交，原来根源在我们身上。”

    “卧草！”朱大娘都忍不住爆了句粗，“你是说，天魔的神降皮囊计划还可以顺利进行？”

    它还以为，己方拿到“阳关道”会是对灵虚众神降计划的重大打击，能有效阻止天魔对人间的侵蚀呢。

    想到这里，它略微有些沮丧。

    监工恰好从背后走过，贺灵川没吭声。

    明珂仙人却道：“如果这法子好用，灵虚圣尊为什么会优先考虑‘阳关道’，甚至试着与上官飚这样不讲信用的魔头合作？即便祂们还同时觊觎着大方壶，但也说明，梯田法被当作备用计划，必有它的不妥之处。”

    “那当然是有的。”也不知董锐在捣鼓什么，现在才又接话，“隐神君的身躯原先作为一个整体，蕴含强大的生命力，正所谓聚纳百川，方有排山倒海之能；天魔现在将它切成碎片，虽然防止叛乱又方便管理，但就像一滴水在太阳底下容易被晒干，这些海星的生命力可远远比不上本尊。”

    “那有什么问题？”

    “重点在于，天魔打算怎么利用这些海星来制作神降之躯。”董锐现在要向一众门外汉解释，“我说过，这些海星的生命力和能力，都跟本尊不可相提并论。我虽然不知道隐神君身躯到底有多大，但只看这几座梯田的规模，不可能容下隐神君所有碎片。除非灵蕴宫还有其他小世界可以分装海星，或者继续拓展群山，否则这就只是试验田。”

    监工走远了，贺灵川声若蚊蚋：“这有两个可能，要么切分隐神君的躯体是个浩大工程，很不容易，毕竟玉京城之战才结束没多久，天魔转向后备计划的时间尚不充裕；要么，灵虚圣尊对这种办法也持谨慎态度，只能先做试验。”

    凌金宝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除了海星被养在梯田里，隐神君的残躯还可能藏在灵蕴宫的某个地方？”

    贺灵川总结：“对，我们眼下有三个任务。一，弄到通行灵蕴宫的印章，先让你们能够自由行走。”

    这是其他行动的前提。否则众人别说打架了，脚都沾不着地。

    “第二，查清天魔怎么利用这些海星，嗯，也就是隐神君的碎片来制造神降之躯！”

    “第三，如果隐神君的残躯还在，我们得找到它。”

    言简意赅，众人都听明白了。

    董锐接话：“关于第二点，咳，这些海星还保持互相吞噬粘合的特性，我估计，天魔在制造神躯时会把它们按需组合在一起，否则我想不出它们的其他用途。但这当中有个巨大的难点，如何让隐神君这些碎片的形态，从海盘车向人类的身体转化？”

    朱大娘问他：“你也没有头绪吗？”

    “我们掏过好几个天魔试验场，我追踪过好几个天魔制造神降之躯的思路，包括昔瑀的神躯制作，但没有哪一个跟灵蕴宫一样。”董锐轻吸一口气，“灵蕴宫这里，大概在进行全新的研究。只看它放在隐神君边上，就知道天魔对它的重视程度。但是无论哪一种办法，都有一个壁垒难以克服。”

    “那就是海盘车与人类躯体的差异过大。”豆蔻园内众人都能瞧见，他眉头都快打结了，“人类的身体有筋骨、颅脑、骨骼、肌元、血管和经脉，海盘车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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