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谓我为魔，我心如铁向佛陀。只为守护心中冢，何惧千夫指脊梁。”

青阳宗，听雪峰。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这座曾经清冷高雅、终年积雪的灵峰，此刻已成了人间炼狱。

护山大阵的各个分阵节点相继熄灭。血灵宗的修士如同嗜血的蝗虫，漫山遍野地涌上来。

听雪楼前。

叶清秋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

她手中的古剑秋水，剑刃崩出了十几个缺口，剑身黯淡无光，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在她身后，缩着几十名瑟瑟发抖的外门弟子。

她是听雪峰最后的防线。

“叶清秋，别撑了。”

对面，一名血灵宗的筑基后期长老，脚踩血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赵无极长老已经拿到了阵法核心，正门已破。你那个老相好李拙，也早就死在落凤坡了吧？”

听到李拙二字，叶清秋原本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个在悬崖边对她笑的老头。

那个为了替她挡灾而坠入深渊的背影。

“既然他死了……”

叶清秋缓缓抬起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那只眼睛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志。

“那我就送你们所有人……下去给他陪葬！”

嗡！

她体内的丹田突然剧烈收缩。

一股狂暴、混乱的灵力波动，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燃血·碎丹！

她要自爆！

“疯婆子！”

那血灵宗长老脸色大变，“快退！这女人要拼命！”

然而，就在叶清秋准备引爆丹田的那一刻。

“都不许退！！”

山道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有怪物！后面有怪物冲上来了！”

“是血灵宗的魔头！好强的魔气！”

叶清秋一愣，下意识地看去。

只见通往听雪楼的石阶上，一个披着破烂青阳宗弟子服、头发散乱的身影，正像一头狂暴的野兽，手脚并用地向山上狂奔。

他浑身散发着紫黑色的恐怖煞气，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魔纹。

他跑得太快，带起的风压将沿途的树木都撞断了。

“拦住他！快拦住他！”

守在山腰处的十几名青阳宗弟子，误以为这是血灵宗派来夹击的魔道高手。

“杀！”

十几把飞剑、火球符、寒冰刺，带着绝望的怒吼，劈头盖脸地砸向那个“魔头”。

面对同门的攻击，那个魔头没有躲，也没有拔刀。

他只是低下头，用肩膀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砰！砰！砰！

飞剑砍在他身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火花四溅，却连皮都没砍破。火球炸在他身上，连他那一身魔气都烧不穿。

雷血霸体，刀枪不入！

“滚开！”

那魔头发出一声沙哑至极的咆哮。

他冲进人群，像推开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大手一挥。

哗啦啦！

十几名青阳宗弟子直接被这股巨力掀飞出去，摔在两旁的雪堆里，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毫发无伤。

“他……他不杀人？”

被掀飞的弟子们愣住了。

这魔头明明一身戾气，为什么刚才那一推，却用了巧劲？

李拙没空解释。

他此时的状态很差。

从执法堂一路狂奔到听雪峰，为了赶时间，他几乎是燃烧着刚刚凝聚的魔血在跑。

胸口的魔种之心跳得快要炸了，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用锤子砸胸口。

但他不能停。

他看到了听雪楼前那个浑身浴血、准备自爆的身影。

“傻丫头……”

李拙心中大急，脚下猛地一踏。

轰！

石阶崩碎。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紫黑色的残影，瞬间跨越了最后百丈的距离。

“什么东西？！”

空中的血灵宗长老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给我滚下来！”

李拙一声暴喝，身形跃起三丈高，那只布满紫纹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长老的脚踝。

千斤坠！

“啊！”

那长老惨叫一声，直接被李拙像摔破布袋一样，狠狠地砸在了听雪楼前的广场上。

砰！

地面龟裂，那长老被摔得七窍流血，当场昏死过去。

全场死寂。

无论是青阳宗的弟子，还是血灵宗的修士，都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杀出来的魔神。

一身魔纹，双眼异色（一紫一黑），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这就不是人！

叶清秋也愣住了。

她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的怪物，体内准备自爆的灵力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

“你是谁……”

叶清秋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声音颤抖，“血灵宗……还有高手？”

那个怪物没有回头。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阵盘。

那是赵无极偷走的护山大阵核心。

怪物走到听雪楼前的镇山石碑前。

那石碑上，刻着听雪二字，正是听雪峰护山分阵的阵眼所在。

他举起阵盘，狠狠地按进了石碑的凹槽里。

咔嚓！

严丝合缝。

嗡！

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瞬间从石碑上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原本已经熄灭的听雪峰护山大阵，在这一刻，重新被激活！

一层厚厚的、如同冰晶般的防御光幕，轰然落下，将整个听雪峰笼罩在内。

“阵法……开了？”

周围的青阳宗弟子们目瞪口呆。

这个魔头，竟然开启了他们的护山大阵？

做完这一切。

那个怪物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魔气因为力竭而渐渐收敛，露出了那件破烂不堪的蓑衣，和那一头如雪般的白发。

叶清秋看着那个背影。

那个佝偻的姿势。

那把别在腰间的、熟悉的刻刀。

还有那种哪怕变成了怪物，也依然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

“当啷。”

叶清秋手中的秋水剑掉在了地上。

她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眼泪夺眶而出。

“李……李拙？”

听到这个名字。

那个单膝跪地的怪物，缓缓转过头。

那一紫一黑的异色双瞳中，此时没有了杀意，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像是做错了事怕被嫌弃的局促。

他抬起那只布满紫色魔纹、像鬼爪一样的手，想要挠挠头，却又怕吓到她，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

“咳咳……”

李拙裂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的声音沙哑，早已不复当初的温和，像是含着一口沙砾：

“仙子。”

“对不住，回来晚了。”

“把你的地踩脏了。”

叶清秋看着他那张布满魔纹的脸，看着他那不再属于人类的眼睛。

她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坠入深渊，身化修罗，只为爬回来见她一面。

“呜……”

叶清秋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狠狠地抱住了这个浑身是血、满身戾气的老头。

“不脏……”

她把脸埋在李拙那坚硬如铁、散发着血腥味的胸膛里，放声大哭：

“一点都不脏……”

周围，大雪纷飞。

听雪峰的雪，下得更大了。

落在那一老一少、一人一魔的身上，将他们的头发，都染成了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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