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窈坐在铜镜前，挑了一支赤金的凤尾簪，在头上比划了两下。

“去，怎么不去？有人上赶着送人头，我不收那是大不敬。”

那簪子尖锐，锋利，泛着冷光。

“主子，这簪子是不是太……”翠竹咽了口唾沫，“太像凶器了？”

“自信点，把‘像’字去了。”

楚窈随手将簪子插进发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假笑。

“今儿是鸿门宴，我不带点吃饭的家伙，怎么给贵妃娘娘助兴？”

“走着，进宫！”

……

皇宫大道上，马蹄声嘚嘚。

各家的马车排成了长龙，香风阵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母娘娘开蟠桃会。

楚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哦不对，是盘着“听风令”。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

“吁——！”

外头传来马夫惊慌的声音：“前面的，没长眼啊！怎么停车停路中间！”

“放肆！竟敢冲撞贤妃娘娘的凤驾！”

一道尖细的呵斥声传来。

贤妃？

她要好好想想，这是哪一号人物。

楚窈掀开帘子一角。

前面横着一辆极为素雅却透着低调奢华的马车。

帘子上绣着几株兰草，那是贤妃的标志。

贤妃——沈青鸾，太傅嫡孙女。

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三朝帝师太傅。

听说这位娘娘平日里最是低调，除了初一十五给太后请安，基本上就在自己宫里种种花、养养草，活得像个退休的老干部。

今儿怎么这么巧？

“下去看看。”

楚窈扶着翠竹的手，下了马车。

贤妃鸾驾旁八个太监个个垂眉敛目，呼吸绵长，一看就是练家子。

软轿旁，还站着一个身穿淡青色宫装的大宫女，见楚窈下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昭阳郡主。”

“我家娘娘说，这宫道狭窄，两车难行，既然碰上了，便是缘分，不知郡主可否赏光，移步一叙？”

楚窈看了一眼那挡得严严实实的轿帘，笑了。

这哪是偶遇啊。

这分明就是在这里蹲点堵她呢。

“既然贤妃娘娘有请，本郡主自然却之不恭。”

楚窈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轿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

贤妃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气质如兰，手里握着一卷书，看着楚窈的眼神里，没有算计和讨好，反倒带着几分审视和……欣赏？

“听闻昭阳郡主巾帼不让须眉，金銮殿上一剑惊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窈啧了一声。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夸人像骂人一样。

算了，不跟美人计较。

“娘娘谬赞了，什么一剑惊鸿，不过是杀了几只不听话的狗罢了。”

“倒是娘娘，特意堵我，合意啊？”

贤妃愣了一下。

不愧是楚将军的女儿，还真是直接啊。

她掩唇轻笑了一声，那股子清冷劲儿瞬间散了不少。

“郡主是个爽快人。”

“那本宫也不兜圈子了。”

贤妃放下手里的书，眼神微微一凝，压低了声音：

“今日这赏荷宴，是个局。”

“萧贵妃被郡主坑了十万两银子，又丢了面子，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的。她在宴席的酒水里下了‘醉玲珑’，又在后殿安排了几个侍卫……”

“只要郡主沾了一滴酒，再‘不小心’去后殿更衣……”

剩下的话，贤妃没说。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还能听不懂？

这是要给楚窈造一个“秽乱宫闱”的罪名，彻底毁了她的名节，甚至……要她的命。

楚窈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甚至还顺手从贤妃的小几上顺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唔……这桂花糕不错，哪儿买的？”夜离应该会喜欢吃的。

贤妃：“……”

这关注点是不是歪了？

“郡主不担心？”

“担心什么？”楚窈咽下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担心她那是假酒？还是担心那些侍卫身材不好？”

贤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宫知道郡主艺高人胆大，身后还有镇国大将军撑腰。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佩，递到了楚窈面前。

“这是太傅府的信物。”

“萧贵妃跋扈，元家更是野心勃勃，为了我沈家，我希望与郡主合作，这是我的诚意，有需要郡主可亮出此物，这宫里负责巡防的禁军副统领，曾受过祖父的恩惠，定会卖个面子。”

楚窈看着那块玉佩。

晶莹剔透，温润生辉，一看就价值连城。

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了文官集团清流一派的示好。

这可比什么金银珠宝值钱多了。

楚窈伸手接过，在手里掂了掂。

“好玉。”

“挺沉的，砸人应该很疼。”

贤妃眼角抽了抽。

“郡主……”

“行了，心意我领了。”楚窈将玉佩塞进怀里，冲着贤妃眨了眨眼，“替我向老太傅问好，改日我带着我娘去府上蹭饭，顺便给老太傅讲讲我是怎么把你家那老对头元彪气得吐血的。”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微微颔首。

“那本宫便在宴席上，等着看郡主的大戏了。”

“先行一步。”

贤妃的仪仗缓缓让开了一条路。

楚窈看着那远去的青鸾轿，撇了撇嘴。

“也是个狐狸。”

“不过……比那些只知道咬人的疯狗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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