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晴在暴雨夜跪倒在老夫人院外，浑身湿透，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坦白”了自己如何被李澈的甜言蜜语和世子夫人之位所惑，鬼迷心窍做出下药之事，声嘶力竭地忏悔，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李澈身上。她哭求祖母看在多年情分上，饶她一命，她愿余生吃斋念佛，为家族祈福赎罪。

老夫人震惊之余，看着眼前形销骨立、状若疯魔的孙女，又想起赏荷宴上林晚的指控和李澈后来的逼迫，心中信了七八分。再联想林晚之前隐约提及的、关于柳姨娘出身可能有些“不妥”的暗示（林晚曾委婉提醒老夫人注意林晴心性偏执的根源），老夫人更是心惊。最终，她长叹一声，命人将林晴连夜送往城外一处偏僻的家庙，严加看管，非死不得出。算是全了最后一点祖孙情分，也绝了后患。

林晴这条线，暂时尘埃落定。

而另一条线上的烽火，却已熊熊燃起。

那几家收到匿名密函的皇商和勋贵，经过私下查证和串联，怒火中烧。他们投入的本金比林家只多不少，如今孙崇文打着核查的旗号，迟迟不允兑引，分明是要将他们活活拖死！再结合密函所指和李澈近日上蹿下跳试图“帮忙”实则要挟的举动，一个清晰的阴谋轮廓浮出水面。

这些家族能在京城立足，谁没有几分通天的手段和脾气？当下，不再隐忍。

先是数道言辞激烈、直指盐课司新政不当、副提举孙崇文滥用职权、借核查之名行勒索之实的奏章，被递到了通政司。紧接着，几位在朝中颇有分量的御史，仿佛约好了一般，在次日早朝上联名发难，不仅弹劾孙崇文，更将矛头隐隐指向其背后的靖安侯府，质疑其与盐课司官员过往从密，在此次风波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金銮殿上，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盐政关乎国库根本，竟闹出如此大的风波，涉及多名朝廷重臣和皇亲勋贵！他当即下令，由三法司会同户部，彻查此次盐引风波，以及孙崇文、靖安侯府与盐课司的关联！

圣旨一下，朝野震动。

李澈在靖安侯府接到消息时，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得粉碎。他脸色煞白，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慌。他万万没想到，那几个平日里看似精明实则顾虑重重的皇商，这次竟如此硬气，直接捅破了天！更让他心寒的是，弹劾的奏章里，有些细节指向性极强，绝非外人能轻易得知！

“是谁走漏了风声？！是谁在背后捣鬼？！”李澈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林家，是林晚！但林家是如何拿到那些关键细节的？又是如何说动那几家一起发难的？

“世子，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身边的谋士，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低声道，“当务之急，是撇清关系！孙崇文那边……恐怕保不住了。赵元培‘病着’，死无对证还好，但孙崇文若落在三法司手里……”

李澈眼中凶光一闪：“让他闭嘴！他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谋士继续道，“与盐课司、赵元培、孙崇文所有往来的书信、账目、凭证，必须立刻处理干净，一丝痕迹都不能留！尤其是……涉及宫中那位的部分。”

李澈心头一凛，咬牙道：“我亲自处理！”

这一夜，靖安侯府的书房和后院小灶，灯火通明，纸灰飞扬。

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澈急于销毁证据的举动，本身就成了疑点。三法司和户部的官员不是吃素的，查封盐课司档案、审讯相关吏员的同时，目光也紧紧盯住了靖安侯府。

更让李澈如坐针毡的是，原本因贵妃关系而对他家多有回护的几位朝臣，在此事上也变得态度暧昧，甚至隐隐划清界限。显然，皇帝动了真怒，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往刀口上撞。

短短数日，形势急转直下。孙崇文被革职查办，投入天牢。靖安侯李崇明（李澈之父）被皇帝下旨申饬，罚俸一年，责令其在府中“静思己过”。李澈虽未被直接问罪，但“教子不严”、“行为失检”的评语已是逃不掉，世子之位虽未动摇，但声望一落千丈，往日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趋炎附势之辈，也散了大半。

盐引风波暂时以孙崇文落马、靖安侯府受挫告一段落。林国公那二十万两银子，随着孙崇文倒台和新任官员急于平息事态，终于得以解套，虽未获利，但本金无损拿回，已是大幸。林国公对林晚这个女儿，更是刮目相看，家中地位悄然攀升。

然而，林晚并未有丝毫轻松。

她知道，李澈此次受挫，不过是断其一指，远未伤筋动骨。以他的性格和其背后的贵妃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次他们反应如此迅速，销毁证据果断，显然早有预案。没能一举将其扳倒，反而可能激发出更疯狂的报复。

果然，数日后，碧珠从赵四那里带回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市面上隐约有人在出高价，打听林国公府大小姐林晚近期的行踪细节，尤其是……是否与某些“身份特殊”的男子有过接触。打听的人，行事隐秘，出手阔绰，背景莫测。

几乎同时，萧墨通过听风阁，给她递来一句简短的警示：

“狗急跳墙，慎防暗箭。五公主处，宜缓图之，近日勿动。”

林晚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夏日景象，心中却一片冰寒。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澈的报复，恐怕不会等太久。

而她与萧墨的交易，与五公主的接触，也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平静的表面下，杀机已如毒藤般悄然蔓延。

真正的较量，从此刻起，才算是进入了最凶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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