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奸相蔡京
第111章 奸相蔡京
「好菱儿,咱们姐妹在这府里,虽说是天可怜见,伺候老爷的体面丫鬟,可也是从泥潭火海辗转出来的苦命人。」金莲儿叹了口气,语气带著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萧索,「姐姐看你也是个齐整懂事的,不知……是哪里人氏?怎么落到这府里来的?」
香菱被她问起身世,眼圈微微泛红,低头绞著衣角,声音细弱带著江南水乡的软糯:「我…本是姑苏人氏,家中……家中原也有些根基。元宵灯节……被人拐子拐了去……」
她说至此,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强忍著才没落下来,「…从此便离了家乡父母,连本名都模糊了…只记得小名唤作『英莲』……」
「拐了?!」金莲儿那双桃花眼瞬间睁大了些,带著市井妇人特有的好奇与精明,身子也往前凑了凑,「那后来呢?是头一回被卖?还是……」
香菱摇摇头,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她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声音带著压抑的哽咽:「不是……是……是转卖了几次。最后一回……是卖给个过路的冯姓商人,可没过多久,那冯公子…竟被个呆霸王打死了…我又被转卖到了薛家…薛家带著呆霸王来京城躲官司,我便跟著过来了!」
「唉!可怜见的!」金莲儿脸上露出真切的唏嘘和同病相怜的神色,「不瞒妹妹你说,姐姐这命,比你也强不到哪里去!我也是那苦水里泡大的!」
她凑得更近,几乎是贴著香菱的耳朵:「你是被拐,我是被亲生娘亲九岁就把我卖了我呀……前前后后,被转卖了足足四次!呸!提起来都嫌腌臜!若非老天开眼……我也进不了这西门府的门槛,也遇不著好老爷!」
金莲儿说著,她紧紧攥住香菱冰凉的手:「好妹妹,咱们都是那砧板上的肉,被人转手来转手去的苦命人!」
香菱听著金莲儿这番血泪身世,心头猛地一颤!那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戚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本以为自己的遭遇已是凄苦,没想到这位看著精明厉害的金莲姐姐,竟和自己一样!一时间,对金莲儿那点因她张扬而生出的疏离感,竟化作了深深的同情和亲近。
她反手也握住了金莲儿的手,声音带著真切的暖意:「姐姐……姐姐也是受苦了……」
两个身世飘零、辗转被卖的女子,在这西门府雕梁画栋的回廊之下,在这大宅深院里,因著这同病相怜的凄楚身世,生出了真实的暖意。
金莲儿见香菱眼中那点水汪汪的真情实意,心里那点算计竟也淡了几分,只觉著这丫头也是个苦瓠子。
她伸手在香菱手背上拍了拍,道:「罢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提它作甚!横竖咱们姐妹如今在亲亲好老爷身边被疼爱,又蒙大娘抬举几分,更该彼此扶持著才是!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姐姐去去就回,回头去书房寻你说话儿!」
说罢扭身就走。刚迈出两步,心里咯噔一下:昨儿个自己还手欠,把她书房里那方新做的软缎坐褥给顺了来,原想著让她硌著屁股难受。如今瞧著这丫头也是可怜,倒显得自己下作了……罢了罢了,等会寻个由头,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塞回去便是!
这么想著,金莲儿又折返回来,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摸出一小把喷香的炒瓜子儿,不由分说塞进香菱手心:
「喏,拿著!看书看乏了,嗑几个瓜子儿解闷儿!」走了两步又回来,把另个口袋的零嘴全部一股脑给了她:「这些都是我平日里积攒的,可不是没规矩顺的,都给你了。」
这才真正整了整袄裙襟子,对著廊下菱花窗那模糊的水影子,抿了抿鬓角,腰肢一拧,风摆杨柳似的,独自往那深宅内院去了。
香菱捏著那把还带著金莲儿手心微温的瓜子儿,望著她袅袅娜娜远去的背影,心里头真是打翻了五味瓶。
三分是感激她这点突如其来的热络,三分是同病相怜的酸楚,更有几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羡慕她的狐媚美貌?还是佩服她八面玲珑的手段?还是怅惘自己笨嘴拙舌的没用?
老爷这些时日,连书房的门槛都懒得踏进来,也未曾碰过自己,莫不是……真不要自己了?这念头一起,心便像浸在冰水里,又冷又空。
她慌忙甩甩头,强打起精神:老爷既安置我在书房,必是盼著我识文断字,能够在文书上帮他的忙,我岂能自暴自弃?定要好好苦读,之后能帮上些许忙才是。
她揉了揉早已看书得得发酸发涩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重又往书房走。只是心里还嘀咕:怪哉,那方坐褥怎地昨天凭空不见了?害得我这些天坐也不敢坐实,只敢挨著个边儿,硬邦邦的椅子硌得屁股生疼,看书都不得安生……
此刻西门府后花园旁边的厢房内。
林太太整个人儿几乎要化在西门庆怀里。她仰著脸,一双水眸迷离地望著他,红唇吐出的热气直喷在他颈窝,声音又甜又腻,带著钩子:「我的亲爹爹!你是不知道!」
她猛地收紧环著他腰的手臂,像藤蔓缠死大树,「自打你离了我那院子,奴家这心啊,就跟被猫爪子挠空了似的!掰著指头算时辰,日头才偏西一点点,我……我就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你!」
她喘息著,把滚烫的脸颊贴上他胸膛,「你说说,这大半日的功夫,倒比自己守寡十年还难熬!我……我简直要疯魔了!」
西门大官人低头瞧著她金线绣的翟鸟,那鸟儿端端正正,一派威仪。
林太太被他这刻意的身份提醒和直白的羞辱激得浑身一颤,非但不恼,她非但没松开,反而像蛇一样扭得更紧,仰头看他,眼里的水光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又媚又颤:
「没了,什么体统端庄威严,遇上都没了,只有一个你,一个我,融在水里,化在泥里。」
「奴家就是姐儿,遇见了亲爹爹才知道前翻白活了,做姐儿才好,做姐儿才痛快!」她吃吃地笑,带著破罐破摔的放浪,「在你这活阎王跟前,这身诰命皮子就是累赘!什么金銮殿诰命头衔,此刻都抵不上你指头尖儿一点火!我就认你这个『君』!我就要做你这西门陛下的……先锋官儿!」
此刻这朝廷的诰命夫人正你侬我侬。
而京城内。
高俅一身簇新的朝廷紫袍,被大管家领著尽入蔡京书房里。
望著堆满古玩字画、熏著龙涎香的书房里,这堂堂威风八面的太尉却显得有些局促。每回自己来这太师府,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不自在。
他觑著太师蔡京正倚在紫檀木罗汉榻上,由两个俊俏小厮伺候著剥一只肥大的阳澄湖蟹。那蟹膏金黄,蔡京慢条斯理地蘸著姜醋,眼皮都没抬。
「太师,下官今日叨扰,实有两件棘手事,非得您老人家点拨,心里才踏实。」高俅堆著笑,身子微微前倾。
蔡京「嗯」了一声,用银签子剔出一丝雪白的蟹肉,这才撩起眼皮,那目光浑浊却深不见底:「高太尉如今圣眷正浓,何事能难倒你?说来听听。」
高俅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富贵安宁:「头一件,是那巡盐御史林如海,奉旨回京述职了。此人……骨头硬得很!在江南盐政上,怕是要掀盖子。」
「下官听闻,他手里捏著些东西,直指……直指江南盐税三年来的短缺窟窿。这要真让他捅到御前,不知多少人头落地,怕是连……连根子都要动一动啊!」他话里话外,把「根子」二字咬得极轻,眼睛却瞟著蔡京的脸色。
蔡京手上的银签子顿了一下,蟹膏的油光沾在他保养得宜的指腹上。他慢悠悠吮了一口,才道:「林如海?盐政积弊,非一日之寒。他想『清源正本』?呵呵,也得看这水有多浑,底有多深。『清』字头上一把刀,别先割了自己的手。」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带著寒意,「让他查,查得越『清楚』越好。水浑了,才显摸鱼的本事,查得越清楚,他就越害怕,太尉只需记住,这京城的风往哪边吹,不是他一个御史说了算的。」
高俅心领神会,知道蔡京是要借力打力,甚至可能让林如海变成众矢之的。他忙不迭点头:「太师明鉴!下官省得了!」
他搓了搓手,脸上显出几分真切的愤懑:「这第二件……才真叫下官憋屈!王子腾那厮,仗著如今掌了京城节度使的兵权,是愈发跋扈了!连带著他那些王侯公府的姻亲故旧,在京城里横著走,简直视王法如无物!」
「昨日……昨日他那个混帐外甥,金陵薛家的薛蟠,当街纵马,竟将我儿高坎撞倒不算,还……还挥拳相向暴揍了我儿一顿!」
「可怜犬子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得,如今还在榻上将养。太师您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长此以往,这群仗著祖荫的勋贵,眼里哪还有朝廷法度,哪还有您老人家的威严?」
说到最后,高俅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三分是真疼儿子,七分是借题发挥。
蔡京终于放下了蟹壳,拿起温热的湿帕子擦了擦手。他盯著高俅,嘴角却扯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王子腾?呵,不过是仗著祖上那点余荫,沐猴而冠罢了。一个京城节度使,就真当自己是京城的土皇帝了?
他拿起案头一个温润的玉貔貅把玩著,语气转冷,「高太尉,令郎受委屈了。不过……打狗也得看主人。薛蟠打的是你高太尉的儿子,可这巴掌,落在谁脸上更疼些呢?」
他顿了顿,看著高俅眼中燃起的怒火,才慢悠悠续道:「京城这地界儿,看著花团锦簇,底下可是暗流汹涌。王子腾想当『王』?也得问问这龙椅上坐的是谁,问问这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僧多粥少,他王家根基浅,蹦跶得越高,跌下来……才越狠。至于那些倚老卖老的勋贵,祖宗的基业,吃不了几辈子。」蔡京将那玉貔貅轻轻放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眼下嘛……由著他们闹。闹得越欢,才越显得有些人……碍眼,该挪挪位置了。太尉你,只需把兵部该抓的抓牢,该看的看好。时候到了,自然是.时候到了。」
高俅听著蔡京的点播,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对著蔡京深深一揖:「下官愚钝,经太师一点拨,茅塞顿开!一切但凭太师做主!」
蔡京挥挥手,仿佛掸去一点灰尘:「去吧。蟹凉了,就不好吃了。」他重新拿起一只蟹,仿佛刚才谈论的不过是些市井闲话。高俅躬著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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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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