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官人直上青云路
王夫人冷笑一声:「林大人再如何得势,那也是姓林!是外人!是清流文臣!与我们王家,终究隔著一层!」
「一旦林丫头真成了我的儿媳,以她的身份、老太太的偏宠,再加上她背后那位探花郎父亲……你想想,这府里,还有我这正经婆婆说话的余地吗?到时候,一旦老太太仙去,这整个荣国府,是她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在这贾府,我们王家该如何自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妹妹,你我都是做媳妇的,难道还看不真切吗?老太太一句话,我这当家太太便如履薄冰!难道,你还想让这一幕,将来在我和我的儿媳妇中,再重演一遍吗?让她也仗著娘家的势,仗著老太太的余威,踩到我头上来?」
薛夫人听得背脊发凉,手心微微沁汗。她彻底明白了王夫人的恐惧——那不仅是婆媳之争,更是家族主导权、话语权的生死之争!更是贾家王家角力之争!让林黛玉进门,就等于引狼入室,让王家在贾府的影响力被彻底压制。
王夫人看著薛夫人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和恍然大悟的眼神,知道她已彻底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重新端起那盏已经半凉的茶,指尖摩挲著细腻的瓷釉,语气恢复了几分雍容,却带著不容动摇的决断:
「所以,宝钗才是天赐的良缘。她姓薛,是我的亲外甥女,更是我们王家的骨血至亲!她进门,宝玉身边是知根知底、一心向著我们的自己人,这府里内外,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倚靠著咱们大哥哥的威势,护持著宝玉和整个贾府的前程。这才是真正的根基牢固,这才是真正的『金玉良缘』!」
薛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再看向王夫人时,眼中已无半分迟疑:「姐姐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是妹妹一时糊涂,竟未想到这层深意。姐姐放心,宝钗的事,便是我们王家的事!这『金玉良缘』,关乎我们两家的根基气运,断不容有失!林姑娘那边……我们心里有数了。」
这边贾府算计。
说什么诗礼簪缨之族,皮里尽是暗箭机关。
道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席间皆为釜底抽薪。
暂且不提。
却说那来保带著玳安在东京蔡太师府上钻营后,灵机一动,又歇息了两晚招待那太师府上管事和几个门房。
而后才带著玳安几人打马如飞,一路烟尘滚滚,紧赶慢赶回了清河县西门府。两人滚鞍下马,也顾不得拍打身上尘土,一溜小跑钻进前厅。
「爹!小的们回来了!」来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透著股压不住的谄媚劲儿:「恭喜大爹,贺喜大爹!」
玳安也跟著跪下,嘴里连声道:「爹万福!爹吉祥!」
西门大官人看到俩人脸色就知道大事已成,面上大喜,坐到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喝著白茶这才说道:「仔细把每个细节说给我听,不得遗漏。」
来保便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细节说了一遍。
其中遗漏的玳安小心跟在后面补充。
说到最后来保搓著手:「小的们当时也狗颠屁股似的问了:『翟老爹您老有何差遣?小的们万死不辞!』您猜那老货怎么说?」
玳安接口道:「那老货把眼皮子一耷拉,端著盖碗茶,撇著浮沫儿,慢条斯理的说:『帮我做事....心意我领了,还得看你家主子有没有这福分,让我家老爷收下礼物了』爹,这话听著客气,可……屁都没放一个有用的!」
西门庆大官人已是心情大好,这门敲好了,万事俱备只欠寿礼了!
哈哈一笑:「这老杀才,门槛精得很!他这是把话撂这儿了,老爷我这礼,是敲门砖!门,他是开了,但是不是自己人,还得蔡太师点头。」
「等到寿诞礼送到太师收了,满意了,老爷我才算有资格给他翟大管家办事,懂?」
来保、玳安恍然大悟,连忙磕头如捣蒜:「爹英明!爹真是洞若观火!小的们蠢笨如猪,不及爹一根脚趾头!」
来来保从袖筒里摸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儿,双手高举过头顶,陪著十二分的小心谄笑道:「爹前日赏下的五十两雪花银打点银子,小人使了二十三两上下。事情办妥后,天色已黑得如同墨缸里捞出来一般。小人斗胆,自作主张,请那几位太师府的门房大爷,并自家几个跑腿的兄弟,往『京城藏春楼』里走了一遭,叫了几个粉头,筛了几巡热酒,略尽了点心意,又住了一日,把那几个小鬼伺候得舒坦了。如今,还剩下这八两整,一个铜板也不敢私藏。」
西门大官人正呷著茶,眼皮儿也不曾抬一下,只淡淡道:「剩下这八两,你自收著六两。剩下二两,赏了玳安罢,下次若办成事,准你们去好一点窑子。」
来保和玳安闻言,喜得如同六月里喝了冰水,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忙不迭地「咚咚」叩头,声音都透著蜜:「谢爹的赏!!」
西门大官人瞥见玳安这小猴子咧著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心头一动,故意沉了脸问道:「你这小崽子,就知道咧著嘴傻乐!这趟跟著来保去京城,风里雨里,银子开路,可曾学到点真东西?说与爷听听!」
玳安正乐得找不著北,冷不丁被这一问,登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笑容僵在脸上,傻了眼,求救似的望向来保。
来保也是一愣,他办事是油锅里捞铜钱——手熟,可要他说出个道道来教人,却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了。他搓著手,支吾著:「这……这个……」
西门庆「嗤」地一笑,站起身来,背著手踱了两步。他那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两个奴才罩得严严实实:
「蠢材!好好想一想,温书生那封信虽说翟大管家未必会看,但若没有温书生那封信,就缺了天大的『由头』!管事凭什么给你通报?门房凭什么让你见翟大管家?你们见不到翟大管家,老爷我这辈子,就是把金山银山堆在太师府门口,也休想踏进他府上半步!」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视著两个奴才:「这说明什么?嗯?办事求人,打点关系,要自下而上,如同蚂蚁搬山,一层一层地爬!蛛丝连著蛛丝,粘得牢牢,才能顺著往上!才能把银子一层一层往上送,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方能办成事!」
「那判人生死的,未必是堂上高坐的,反倒是底下递棍子、传话的,他们只需指缝里挡你些许风,便能让你如聋子瞎子一般。」
他顿了顿,呷了口茶,眼神愈发幽深:「反过来,借了势后,要一级一级往下压!如同千斤磨盘碾麦子!借了蔡太师的势,压翟管家就易如反掌;借了翟管家的势,压他手下的管事、门子,就如同碾死蚂蚁!」
「这权势上下之间,就是一张大网,一个磨盘!网要织得密,钱要撒得匀,势要压得狠!网住人,喂饱人,压服人!」
西门大官人一句话还未说出口,这借来的势终究是借来的,借来的东西犹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不能只会借.....
玳安和来保连声说是。
「行了,你二人好好休息一下。」西门庆说道又坐了回去。
待来保、玳安退出门外,玳安忽唤住来保,袖中摸出二两银子递过:「来保叔,这银子你收著。小的并未出力,不过随在后头学些眉高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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