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官人愁送礼
金莲儿闭著眼,红唇微启,吐出的热气喷在大官人背上,那话儿又轻又媚,像浸了蜜的毒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奴离不得爹……爹的怀里……又暖又硬实……靠著……心里头才踏实……不要走....」
她说著,又偷眼觑西门庆脸色,小手攀上他脖颈,钻进他怀里,吐气如兰:「可…可奴心里是甜的…爹爹打奴…是疼奴…奴晓得错了…再不敢了…」
粉脸贴著他胸膛蹭,猫儿似的哼:「爹爹别走…再疼疼奴…揉揉伤处…奴便不疼了…」
大官人声音却冷得像冰:「记著这疼!再敢犯那病,爷便不是用竹片子抽了…马鞭子蘸水等著你这荡妇。」
「打完后便卖你去勾栏里,莫说我西门庆头上沾不得一丝绿,便是有一丝绮念也要给我逐出家门。」
潘金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死死抱住他胳膊,哭得梨花带雨:「不敢了!奴再不敢了,奴的命是爹爹的…身子是爹爹的…心子儿也是爹爹的!倘若再敢正眼看一眼其他男人,爹活活打死奴好了....」
「记牢了!」西门大官人抽出身子翻身下床,抓起一件松江棉道袍,头也不回:「好生歇著养伤!爷叫人送饭菜来。」
说罢趿著鞋,踱进前厅。
那温秀才写的引荐信摊在紫檀大案上,墨迹已干透。
他昨晚已经看过,早上又看了一遍。
翟谦此人,蔡京府中头号心腹管家,手握实权,打通此关节,便是打通了结识蔡京的路子,就等同握住了登云梯。
自古以来送礼上门都讲究技巧。
不是有钱就行。
礼数需重,更要重得巧妙!
常言道:
十两雪花银,抵不了一句巧话!
百匹杭缎轻,怎如三寸暗香风?
即便是送金银俗物也要讲个道理!
那官场上送「冰炭敬」,须得拿湘妃竹篾编的提盒,上层排开透亮冰片,下层却暗埋红罗裹的金铤。
口中还要说道:「暑气蒸人,略备凉意。」
那收礼的触著冰,眼角早觑见金光,偏又不点破,只捻须笑道:「费心,竟是个水晶匣子盛火炭的妙物!」
给宫中掌印太监送孝敬,白银要熔成鹅卵大,外头拿蜜蜡封了,混在时鲜枇杷筐里抬去。
嘴上称:「祖宅结的甜果,请公公尝鲜。」
待公公指甲掐开蜡丸,银光迸现时,反比直接捧元宝更添七分欢喜。
这些就叫个「清雅名目」!
正沉吟,帘子一掀,吴月娘端著碗参汤进来。
她穿著家常的蜜合色袄儿,系条松花绫裙,头上只插根素银簪子,通身气派却稳重。
见西门庆拧著眉,披著外袍,脖子胸膛隐有激烈纵错的抓咬痕,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还担心那金莲儿太过狐媚,怕自家官人由夜到日,再一日又到夜。
现在看来虽说已是日上了三竿,却毕竟起过身来,未曾沉迷女色。
她欣慰的温声道:「官人早起,且用碗参汤暖暖胃。」
西门庆「唔」了一声,接过碗,眼睛还盯著那信,忽道:「你来得正好!正有一事与你商议。家中库里可还有压箱底的好东西?金珠宝贝,古玩玉器,稀罕的绸缎,拣顶顶贵重的说!」
月娘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只道:「官人要这些作甚?年节下打点各处的礼,年前都备齐了。」
西门庆大官人指头敲著信纸:「我有意结识京中蔡太师府上的翟管家。此人位不高而权重,是条要紧的门路。此番打点,须得十二分用心。」
月娘听得「蔡太师」三字,眸光微凝。
她出身官宦人家,素知官场深浅,沉吟道:「官人说的是。翟管家这等人物,寻常金玉怕难入眼。库里倒有几件:」
「一尊羊脂白玉送子观音,水头极透,玉质温润,雕工古雅,倒合清贵之趣;一对赤金累丝嵌红宝掩鬓,工细料足;另有四匹织金妆花云锦,花样是内造的。」
「再有那方端溪老坑砚,石质细润如孩儿面,举凡翟管家有子侄在国子监进学,此物正合文房雅器。」
西门大官人揉了揉眉心。
还不够啊!
书到用时抱佛脚,礼到送时方恨少。
这看门狗的骨头才勉强,里头那头老虎怕不是要备足血肉。
月娘看了看自家官人脸色,又轻声道:「咱家生药铺里那批新到的辽东老山参,倒是个好物件。」
「妾身前日验看过,有对『人形』的,须长纹密,芦碗分明,怕不有七八两重,皮色黄润如蜜蜡,确是稀罕物。此物吊命补元,便是太师府上也金贵。」
「若是不够,咱家生药库里还有上好的官燕和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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