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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忍辱负重


牢房铁门被踹开的动静,比刚才那根棍子戳脸还响。

陈无咎没动,连眼皮都没颤一下。他知道这会儿装死要装得彻底,最好连呼吸都像快断气的破风箱——但不能真断。

“头儿说了,再试一次。”一个沙哑嗓子站在门口,“太子那边急着要信儿,说活口必须撑到南岭。”

另一人拎着个铁钳进来,钳尖通红,在昏暗牢房里照出一片晃眼的橙光。他蹲下,把钳子往陈无咎左肩上凑:“听说你昨晚还抽了两下,是不是有点意识?给爷吱个声?”

陈无咎嘴角抽了抽,像是被烫到了神经,又像是临死前的抽搐。他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不像是哭,也不像是笑,倒像被人掐着脖子灌酒时呛出来的那种怪调。

“哟?”那人一愣,“还挺有反应。”

话音没落,铁钳就压了上来。

皮肉烧焦的味儿瞬间炸开,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陈无咎全身肌肉绷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松,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塌下去。他咬破舌尖,血味在嘴里漫开,痛感顺着神经一路冲进脑子,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就在那一刹那,体内的杀神祭坛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杀人后的那种狂暴反馈,而是像老屋里的木梁,被重物压久了,发出一声闷响。

痛觉映射,启动。

他闭着眼,却“看”到了——

铁钳离他还有三寸时,空气温度已经升高七度,行刑者站位偏右,左脚重心不稳,应该是旧伤;鞭子抽下来的时候,回声在墙面上弹了两次,第二次衰减极快,说明东墙是实心岩,西墙有空腔;守卫换岗时喘气声拖长半拍,体力透支,警觉性最多维持两个时辰。

最要紧的是,西墙通风口下方那块符阵,每到子时三刻,会有七息时间断层。刚才那阵剧痛刺激下,祭坛从空气中吸来一丝残存杀意,反推出这个规律。

他记住了。

“还不招?”沙哑嗓踢了他一脚,“三千暗卫藏哪儿了?换防之夜到底啥意思?”

陈无咎抖了抖,像被电流打中,嘴唇微微张开,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换防……皇城……空……”

话音刚落,门外两人对视一眼。

“又是这套。”沙哑嗓冷笑,“昨儿半夜他就嘟囔过一遍,今早又来?”

“管他呢,反正明早卯时就得走。”拿鞭子的啐了一口,“太子要活的,别真弄死了。”

“那就再加点料?头儿说可以试试‘蚀心香’。”

“不用了,刚传的话,提前押送,密道走,不留尾巴。”

陈无咎心里一沉,又缓缓松下来。

时间没变,路线也没改。只是提前行动,说明上面有人坐不住了。这种慌乱,往往是破绽的开始。

他继续蜷着,肩膀还在冒烟,背上鞭痕火辣辣地疼。但他已经开始调整呼吸——不是普通调息,而是用杀之精粹一点点往心脉里灌。

这还是头一回把精粹用来疗伤。

以前都是杀人后加速度、加力量,爽得跟嗑药似的。现在倒好,得省着点用,像修漏锅一样,哪破补哪。一缕精粹顺着经脉滑进心脏,血流速度立刻提了一成,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稍稍退了些。

他还得活着出去。

不能死在这鬼地方,更不能死在去南岭的路上。太子想当面审他?做梦。

他悄悄活动手指,指甲夹着那根银针,在绳索上来回蹭。麻绳不算粗,但打了死结,外面一层紧,内芯其实有些松。他用针尖一点点削,动作小得像蚂蚁爬,每次只刮掉一丝纤维。

削不断,但能弱化。

等哪次守卫换岗心不在焉,他就能借力挣开。现在不是逃,是为以后逃做准备。

“喂!”沙哑嗓突然又踹了他一脚,“你还醒着吧?”

陈无咎没反应。

“装死倒是挺专业。”那人蹲下,一把揪住他头发,强迫他抬头,“眼睛睁不开,是不是?那你听清楚——明天一早,咱们走密道,七拐八绕,你要是敢耍花样,直接把你脑袋拧下来扔粪坑。”

陈无咎眼角抽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其实他在数对方说话的节奏:每句话之间隔三秒,换气时右肩下沉,左手习惯性摸刀柄——这是长期右侧持械养成的习惯,动手时必定先出右腿。

弱点记下了。

沙哑嗓松开手,把他脑袋砸回地上。陈无咎顺势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这次是真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背往下流,积在身下成了个小水洼。

冷,黏,腥。

他不动,任血淌,耳朵却竖着。

走廊脚步声规律得很,一刻钟一趟,两人一组,走过来停五步,往里瞅一眼,转身走。第五趟的时候,其中一个低声问:“你说这小子真知道换防的事?”

“谁知道,头儿说他胡话里反复提这个,八成有点东西。”

“可咱们押他走,万一路上出事……”

“怕啥?密道就一条路,两边全是机关,外人进不来。再说了,南岭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交接完就没事。”

“也是。就是可惜,没机会用蚀心香试试。”

“急什么?等太子登基,有的是人给你练手。”

两人说着,脚步远去。

陈无咎躺在血泊里,脑子里过了一遍信息。

密道唯一出口,机关布控严密,守卫换岗周期固定,体力下滑明显,心理开始松懈。最重要的是,他们坚信自己是个半死不活的囚犯,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很好。

他慢慢把右手往身侧挪,指尖抠进地缝,沾了点泥。趁着又一次剧烈咳嗽的掩护,手指在地上划了个短横,再划两撇。

一个“三”字。

西墙第三条岔道,是他之前用微感模式探到的尸体拖行终点。那里有间小屋,锁着,但门缝底下有风——说明通着别的通道。如果密道真是唯一的路,那间屋子就不会上锁。

要么是藏东西,要么是逃生口。

他不信太子的人会不留后路。

又一轮审讯来了,这次换了新人。一个矮胖汉子拎着皮鞭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抽。陈无咎背部刚结痂的地方全崩了,血又涌出来。

但他发现,这家伙挥鞭时肩膀抬得太高,发力不顺,第三下就慢了半拍。

破绽。

他故意闷哼一声,身体抽了一下,像是疼极了。

矮胖子得意了:“哎哟,还挺敏感?再来几下?”

陈无咎不答,只把左手五指慢慢收拢,再张开,测试绳索的松动程度。

还差一点。

只要再有一次单独巡查,或者换岗间隙,他就能动手。

但现在不行。

他得忍。

忍到最后一刻。

黎明前最黑那段时间,牢房外只剩一个人巡逻。脚步慢,呼吸沉,明显困了。陈无咎趴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像个随时会断气的废人。

可他的左手,正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地面。

三长,两短,一停。

是他小时候在杀手组织学的暗号节奏——“准备好了”。

没人听见。

也没人看得懂。

他伏在血水里,脸贴着冰冷石板,嘴角几乎看不出地翘了一下。

然后,左手五指缓缓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但清醒。

杀意,正顺着伤口往骨头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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