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隔空交锋

    「老大，不要理会外面的声音，坚持自己，一切按照自己的脚步跑就好。」

    刹那间，视线全部涌向宋博。

    他们以为这家伙没心没肺乐不思蜀，沉浸在围场的新奇体验里找不著北，但其实，宋博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著。

    陆之洲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容绽放，「相信我。」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自信满满，围场的喧嚣和嘈杂似乎刹那间一轻，等回应过来的时候，陆之洲已经离开。

    站在外面，上海的四月依旧寒冷，并不明亮的稀薄阳光有力无力地洒落下来，人群正在和狂风对抗。

    陆之洲深深呼吸一口空气，自他在浦东机场著陆以来，忙碌得就没有停歇过，大大小小的采访塞满行程，F1官方、法拉利官方的活动从采访到拍照再到视频应有尽有，就连睡眠时间也被严重压缩。

    说来可能荒唐，但陆之洲至今没有看到陆骋和江墨的脸，只是在电话里交谈而已。

    压力，无处不在，甚至不需要登录社交网络也能够感受到这股全民狂热的浪潮，完全没有喘息空间。

    本来，陆之洲还以为比赛周末在围场终于可以看到父母，他希望在江墨面前、在主场赛道完成一场精彩的比赛；但江墨依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前来现场观看比赛，三百公里的对抗对她来说太刺激了。

    所以——

    他将独自面对。

    但是，他已经准备好了，也许他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车舱里，他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微微打开肩膀、挺直腰杆，陆之洲迈开脚步。

    后面，李苗苗一直在注视陆之洲的背影，稍稍一眨眼，汹涌人潮已经将他吞噬，她不由探头望去，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显窘迫，收回视线左右偷偷打量，这才稍稍松一口气，她不是一个人。

    宋博和王麟也是一样，如同观看纪录片直播一样，瞪圆眼睛、大呼小叫，眼睁睁看著一支摄影团队快速跟上，团团将陆之洲包围其中，旁边蹦蹦跳跳高呼著陆之洲名字的身影不一小会儿就彻底阻挡视线。

    即使亲眼所见也还是神奇不已，然后那些男生就开始发出奇奇怪怪的大猩猩声音。

    再然后，一位身穿皮夹克的风流人物登场，根据自我介绍，他是洛伦佐，陆之洲在义大利的朋友。

    尽管陆之洲忙碌得抽不出身，但他依旧没有忘记，拜托洛伦佐帮忙，为今天前来围场的同学们准备了一份纪念品大礼包——

    宋博第一个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赫然是各式各样法拉利官方周边，他马上将那顶二十二号红色棒球帽戴起来。

    「诶，等等，这没有签名，不行不行，退货。」

    一旁，洛伦佐看著满脸抱怨的宋博不明所以，李苗苗主动翻译过后，洛伦佐直接笑了，「当然没有问题。」

    「今天自由练习赛全部结束，我们就逼迫那家伙当劳工。这几天以来，他应该签名签到手软，没有一千份也有八百份，昨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他还坐在沙发上乖乖签名呢。」

    众人脑补一下那个孩子痛哭流涕之中奋笔疾书作业的表情包，集体哄笑起来，就连苏童也没有忍住。

    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一群年轻人热闹得不行。

    喧嚣之中，自由练习赛终于准备就绪，直播画面开始展示维修区里的情况，宋博第一个注意到了细节。

    「乔治-拉塞尔！」

    众人全部不解，宋博解释一下，「去年GP3里唯一一位能够威胁老大的车手，梅赛德斯奔驰的青训学员。今年应该跑F2，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屏幕上，沃尔夫正在和拉塞尔密切交谈，所以，沃尔夫是为了培养拉塞尔，还是正在通过拉塞尔了解陆之洲的弱点？

    其他人不懂，但宋博和洛伦佐双双意识到了空气里涌动的暗流。

    直播画面切换，那辆红色赛车缓缓驶出维修区，引擎声不再是嘶吼，而是稳定、低沉、节律分明。

    不需要多余言语就知道，这是F1赛场最具代表性的一抹红色，车身上的数字「22」一下抓住了视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主看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浩浩荡荡的红色铺陈开来，张牙舞爪地把其他色彩全部吞噬。

    熊熊燃烧的空气在微微激荡著，心脏无法控制地卷入风暴里，狂跳不止，濒临爆炸。

    「来了！来了！」宋博才刚刚呼喊出声，转眼就被主看台的山呼海啸淹没，耳膜之上只剩下一片轰鸣。

    李苗苗却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即使她对赛车一窍不通，也能够感受到这一刻和学校生活的截然不同。

    然后，引擎轰鸣瞬间塞满「视野」，似乎可以用眼睛捕捉速度一样——

    F1，生动而鲜明地扑面而来。

    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陆之洲已经结束出场圈，赛车从大直道呼啸而过，发动机声浪直直击穿耳膜，瞬间突破天灵盖，推开一扇通往神秘宇宙的大门。

    也就是一小会儿，大屏幕上出现一串数据——

    第一计时段，刷紫，陆之洲。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赛道上二十二号赛车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动全场的心，没有人能够例外。

    尽管直播镜头里只能够看到赛车，但此时那辆赛车就是陆之洲，似乎可以在飞驰的赛车身上看到陆之洲的形象，却又和平时生活里的陆之洲截然不同，沉浸在专业里的姿态绽放万丈光芒，令人挪不开眼睛。  

    赛车就是车手，车手就是赛车。

    洛伦佐微微一愣，震撼之余，笑容爬上嘴角，这份主场的狂热，可以和蒙扎铁佛寺们掰一掰手腕了。

    然而，第二计时段，颜色却演变为绿色，只代表「个人最佳」。

    「怎么慢下来了，这正常吗？」李苗苗没有忍住脱口而出。

    直播画面里传来解说员的声音，难得一见地，直播镜头完全锁定陆之洲，密切关注陆之洲在自由练习赛的表现，解说员完全以排位赛的规格进行说明。

    「现在看来，陆之洲似乎正在尝试不同的刹车点，尤其是十三号弯的入弯速度，他正在展开不同测试。」

    配合解说员的声音，宋博和王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博说，「正常。老大一直这样，自由练习赛就是热身、收集数据。」

    王麟连连点头，「此前墨尔本和巴林，老大自由练习赛表现都一般，其实……啊！」

    话语，没有说完，直接飙高变调，差点破音。

    王麟呆若木鸡地张大嘴巴盯著屏幕，二十二号赛车难得一见地在弯心里轻微抖动，尾部一度滑开——

    危险！

    瞬间，掐断呼吸，心脏一下冲向喉咙，死死地堵住嗓子眼，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耳膜上的嘈杂也全部消失。

    果然，置身现场真正近距离感受赛道的震动和空气的温度，再观看直播画面，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转瞬即逝。

    根本没有留下反应时间，下一秒，陆之洲已经稳稳地把赛车拉回正轨，似乎早就预料到眼前一切，牢牢掌控全局。

    苏童仰著脖子一直注视屏幕，忍不住询问，「他总是这样在危险边缘玩心跳吗？」街头赛车是不是就是如此？

    宋博吞咽一口唾沫，但还是下意识地为陆之洲辩护，「这叫测试极限。测试赛道、赛车以及自己的极限。」

    十几分钟后，陆之洲完成长距离模拟，赛车返回维修区。

    无线电里传来他冷静的声音，「后段胎温开始衰退，刹车在高负荷下需要预留更大余量，轮胎耗损程度高于预期。」

    「进站策略我们需要掌握主动，避免在对手后面进站，面临undercut的危险，我们需要抢先出手才行。」

    其实，上赛道的轮胎磨损相对来说比较均匀——至少和墨尔本、巴林相比是如此，但相较于梅赛德斯奔驰来说，法拉利的赛车调校是不平衡的，侧重直道和高速弯，准备充分发挥自己赛车的强项。

    这就意味著，不仅低速弯需要技巧控制，宛若旱冰鞋踏上冰面一样；而且高速弯轮胎温度极速上升的问题也比较明显。

    在这个周末，法拉利面临的轮胎管理问题会更加严峻，陆之洲相信，他们应该主动出击，把比赛控制在自己的节奏里。

    「收到，之洲。」格林伍德依旧规规矩矩地给予回应，「我们继续第二个定量。」

    站在直播画面前，观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什么情况，陆之洲坐在赛车里、赛车停在维修间里，这就是全部了。

    但宋博知道，事情不是表面看来那么风平浪静的——

    陆之洲正在和整个团队进行反馈、沟通，不断记录数据、不断确认信息，为再次登场测试做好准备。

    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这一份专业姿态和平时截然不同，更是令人深深感受到，赛车没有那么简单。

    不止法拉利而已，其他维修区也全部没有例外。

    赛季目前为止两站比赛，法拉利双双登顶，并且法拉利是唯一一支两站比赛两位车手全部登上领奖台的队伍，显而易见地，法拉利就是现在整个围场渴望击败的目标，梅赛德斯奔驰和红牛都在磨刀。

    从自由练习赛开始，看不见的算计、博弈和较量就在空气里蔓延。

    显然，直播团队也意识到了这点，频频给予沃尔夫和拉塞尔镜头，两个人一直在观看数据展开交谈。

    但是，他们在交谈什么？观看的是博塔斯和汉密尔顿的数据，还是陆之洲的自由练习赛？

    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正如所料，自由练习赛就在布局。

    第一次自由练习赛，梅赛德斯奔驰表现强势，汉密尔顿和博塔斯包揽第一第二。

    法拉利依旧是老样子，一个第三一个第八，进入第三站大奖赛，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由练习赛负责在前面刷速度的是维特尔了，陆之洲则在后面老神在在地展开全面测试，谁都看不出法拉利的底细。

    红牛表现依旧稳定，包揽第四第五，但似乎暂时没有找到突破法拉利和梅赛德斯奔驰重围的缝隙。

    后面两次自由练习赛也相差无几，维特尔一个人和梅赛德斯奔驰较劲，红牛则在第一集团里保持低调；真正的重点在于，陆之洲的圈速始终不好不快，甚至比红牛更低调。

    此时，即使是无脑黑也已经学乖，不会在自由练习赛里找茬；而围场里专业人士更是看出了端倪——

    难道现在法拉利的测试重任正在渐渐朝著陆之洲倾斜？

    前面说过，自由练习赛里需要测试和适应的项目繁多、内容庞杂，新秀车手常常无法顺利完成全部测试和调校，继而影响后续排位赛和正赛的策略安排；车队里往往需要两名车手配合完成全部测试。

    而现在？

    当然，这可以理解为法拉利把粗活累活全部交给陆之洲，正如冬季测试赛一样，维特尔可以轻松轻松——  

    黑粉们可以尽情嘲笑陆之洲在法拉利扮演仆人的角色。

    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证明法拉利对陆之洲的信任，阿里瓦贝内和维特尔都相信陆之洲测试数据的效率和成果，陆之洲对赛车和赛道的感知能力已经赢得车队内部专业人士的肯定。

    这，才是真正的惊人，毕竟陆之洲正式进入F1世界满打满算才一个月而已，居然已经站稳了脚跟？

    又或者说，上述猜测全部都是错误的，陆之洲自由练习赛表现不佳纯粹就是欠缺经验，每条赛道都需要从头开始适应罢了，真相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完全就是新手期的适应过程。

    所以，到底应该如何看到陆之洲的自由练习赛以及法拉利的烟雾弹，见仁见智，社交网络的键盘侠们意见纷纷，热度居高不下！

    然后，周六下午，排位赛，答案终于揭晓。

    「御三家」梅赛德斯奔驰、法拉利、红牛本赛季目前为止综合实力的确稍稍领先，其他车队暂时没有跟上，三支车队六位车手，不仅轻松进入Q3，而且将胜负悬念一直延续到了最后一刻，玩的就是心跳。

    Q1，维特尔最快。

    Q2，汉密尔顿登顶。

    Q3，里卡多率先发力刷新最快圈速，全场第一位进入1分32秒以内的车手，领先此前排名第一的雷诺霍肯博格将近0.6秒，优势明显，一眼就能够看出赛车性能的差距，御三家确实整整领先一个台阶。

    但是，里卡多的最快圈速没有能够保持太久，转身就被红牛队友维斯塔潘超越。

    一切，似曾相识，正如墨尔本一样，维斯塔潘眼看著就要拿下杆位，Q3的第一个飞驰圈结束却没有人能够超越，红牛爆冷突破重围准备卷土重来，摆脱上一站巴林双车退赛的阴影，所有压力全部落在第二个飞驰圈之上——

    背水一战。

    汉密尔顿率先出手，以0.121秒的微弱优势完成反超，强势登顶，再次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依旧是「上海之王」。

    主看台上，汉密尔顿的车迷集体丧失理智，欣喜若狂，掩面而泣！

    所以，车王归位？

    显而易见地，汉密尔顿在上海拥有广大的车迷基础，最近几年刚刚喜欢F1的车迷没有人能够拒绝汉密尔顿。

    而在这条赛道里，汉密尔顿一直表现出色，自由练习赛里也能够看出这一点，他始终保持竞争力，经历墨尔本的痛失冠军、巴林的全程隐形，卫冕冠军已经做好准备在自己的福地强势反弹重回巅峰。

    眼前，就是最好证明。

    维斯塔潘看似高不可攀的圈速在梅赛德斯奔驰的车轮底下被挤到第二名的位置，主看台一片喧嚣。

    欢呼、尖叫，喜极而泣，为汉密尔顿目前为止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的赛季捏一把汗，终于找到短暂的宣泄口。

    然而，澎湃的心绪没有能够完全释放，马上屏住呼吸，一个个保持站立，坐立难安地密切关注其他车手的表现。

    不等直播镜头锁定，维修区里已经传来一片惊呼，视线熙熙攘攘地朝著大屏幕聚集——

    第一计时段，刷紫，陆之洲。

    吓！

    刹那间，全部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停止跳动，直播镜头善解人意地跟上那辆红色二十二号法拉利，带领观众跟随主场希望一起在上赛道飞驰，引擎的轰鸣和气流的轰动形成一股风暴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轻盈，流畅，灵动，宛若水墨画的流动线条一般，法拉利本赛季在直道和高速弯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难以置信地，陆之洲将赛道空间利用到极致，尽管职业生涯首次在这里亮相，却有种天然的丝滑感。

    第二计时段，再刷紫！

    主看台一片骚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维斯塔潘到汉密尔顿，不断刷新的圈速已经非常出色；结果现在，前两个计时段的最快圈速已经全部落入陆之洲手里，难道这意味著……？

    心脏，狂跳不止，口干舌燥、热血沸腾，一个个全部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著主直道的右侧尽头望去。

    置身现场，明明视线暂时看不到那辆赛车，但空气振动之中传来的轰鸣却让心脏失去控制地狠狠撞击胸膛，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激烈，不安和期待在悬念之中如同螺旋一般快速狂飙，几乎就要冲破脑门。

    一直到——

    来了！

    主直道尽头一抹红色光影拖拽著滚滚气浪拉起长长尾流呼啸而至，主看台的声响瞬间爆发出来却又转眼全部掐灭，鸦雀无声、屏息凝视，完全忘记了呼吸，那一抹红色残影已经浩浩荡荡地从眼前飞驰而过，抓住视线余光朝著另一端尽头的漩涡钻进去，灵魂似乎被卷入黑洞里一般，全身一阵颤栗。

    下意识地看向起点大屏幕。

    第一，陆，1:31.182。

    第二，汉密尔顿，1:31.675。

    第三，维斯塔潘……

    意识，回到身体里，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演变为惊涛骇浪，主看台的观众全部振臂高呼，尽情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集体狂热。

    汉密尔顿的车迷们一下被卷入风暴里，晕头转向、失魂落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悲伤还是应该开心——

    陆之洲，延续赛季强势表现，从自由练习赛到排位赛的变身，如同超人摘下眼镜一般，成为围场一景。  

    陆之洲不仅超越汉密尔顿，而且优势明显，这是否真的意味著正赛里，本土独苗有希望登上最高领奖台？

    如此巨大的差距，令人想起墨尔本站汉密尔顿具有压迫性的杆位优势，现在位置却一下颠倒了过来。

    刹那间，空气沸腾起来。

    紧接著，第二辆梅赛德斯奔驰冲过终点，主看台的狂热短暂停顿一下，随后成倍成倍地全面爆发出来。

    博塔斯，位列第二。

    他超越了汉密尔顿，但没有能够超越陆之洲。

    如此局面，令人跌破眼镜，如果陆之洲击败汉密尔顿，他们可以说法拉利拥有一辆围场里最快的赛车，梅赛德斯奔驰无能为力；但博塔斯连续第二站在排位赛里击败汉密尔顿，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面面相觑之间，纷纷扰扰的思绪根本来不及整理清楚，心脏堵在嗓子眼，全部看向全场最后一辆赛车——

    法拉利五号，塞巴斯蒂安-维特尔。

    上赛道能否历史性突破地迎来第一位主场杆位，全部悬念都落在另外一位四届车手世界冠军的肩膀上。

    毫无疑问，2018赛季的开端，并不是维特尔预想之中的画面，从墨尔本到巴林，他能够感受到来自陆之洲全方位的冲击和压力，甚至比汉密尔顿更加清晰更加强烈，因为他们驾驶的是同一辆赛车。

    维特尔也没有想到，来到今年，他依旧需要在赛道之上证明自己。

    但是，没有问题，他会证明自己的，不是证明自己能够击败队友，而是证明自己依旧是冠军争夺者，证明自己应该和汉密尔顿相提并论，证明自己应该成为2018赛季的主角。

    全神贯注！斗志昂扬！

    在上海，被忽略被无视的维特尔，斗志昂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将一切喧嚣全部摒除在外。

    此时此刻，维特尔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巅峰状态。

    经过最后一个弯道，宛若一支光箭，刺穿大直道，只留下一片残影飞驰而过，世界短暂地安静下来。

    全部视线集中在官方计时器上，包括维特尔、维修墙也没有例外，一直到即时排名榜单刷新的那一刻。

    第一，维特尔，1:31.095。

    杆位，属于维特尔。

    一片哗然！

    上赛道主看台的观众全部抱住了脑袋，赞叹、惊讶、错愕地看著眼前的画面，心绪狂乱地激荡起来。

    四届世界冠军不愧是四届世界冠军，塞巴斯蒂安-维特尔力压群雄！

    这是维特尔连续第二站拿下杆位，以0.087的微弱优势力压陆之洲登顶，在墨尔本排位赛输给陆之洲之后，实现小小的两连胜。

    至此，排位赛全部结束。

    第一排，法拉利。

    第二排，梅赛德斯奔驰。

    第三排，红牛。

    所以，这算是标准结局吗？

    毫无疑问，上赛道是一条格外考验赛车空气动力学平衡的赛道，赛车性能至关重要，赛季目前为止表现最为出色的三支车队分别占据前三排，恰恰能够看出围场的竞争格局。

    然而——

    陆之洲输给维特尔，汉密尔顿输给博塔斯，里卡多输给维斯塔潘，这三组对比里是否隐藏一些线索，预示著赛车调校、正赛和排位赛可能出现一些变数？

    尽管如此，社交网络依旧瞬间引爆。

    陆之洲！

    维特尔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0.087秒的微弱差距令人唏嘘扼腕，捶胸顿足的吐槽和抱怨瞬间塞满视野；但这些遗憾和不甘没有持续太久，一个转身，他们全部开始庆祝眼前的历史时刻。

    职业生涯首次主场作战！同时也是上赛道有史以来首次迎来本土车手！在主场观众的加油助威之中，勇夺第二，头排发车，再次创造历史！

    的确，以毫厘之差错过杆位是事实；但以新秀之姿持续不断创造历史也是事实！

    如果说此前媒体一番吹捧，一直渲染陆之洲登上领奖台乃至于夺冠的气氛，吃瓜群众们还是在保持观望态度；那么排位赛结束后，期待值瞬间破表，从热搜榜前三名同时被陆之洲占据的盛况就能够深深感受到狂热的持续升温。

    在这片土地上，F1从来没有收获如此程度的关注，甚至央视新闻破天荒地在新闻联播里挪出三十秒时间给予报导，区区三十秒而已一闪而过，但依旧能够清晰感受到自上而下的关注，前所未有地重视。

    集体发疯！一片狂热！

    ……

    聚光灯亮起，前仆后继摩肩接踵的媒体记者将混合采访区塞得水泄不通，无需言语解释就能够知道，他们为了陆之洲而来——

    这就是主场待遇，即使是维特尔、汉密尔顿也黯然失色，千千万万的目光全部都在等待唯一一个身影。

    当陆之洲登场的时候，现场失去控制，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宛若白昼，自巴林后，第二次面临如此阵仗依旧不适应，但至少不再意外。

    可以隐约察觉，陆之洲眉宇之间流露出些许遗憾，但很快展露笑容迎接眼前的长枪短炮。

    在一片恭喜、赞扬、创造历史的提问过后，一位记者语气温和地抛出一个问题。

    「之洲，新赛季以来，你的排位赛表现一直非常出色，但连续三站全部排名第二，距离杆位似乎始终欠缺一点，对此，你怎么看？」  

    陆之洲顺著声音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五星体育石一瑛的身影，他记得，石一瑛已经离开围场采访多年。

    此时在围场里重逢，别有一番滋味。

    陆之洲没有生气，不仅没有，而且笑容绽放，「非常遗憾，老实说，我希望自己今天能够做得更好一些。」

    「但是，这就是F1，以十分之一秒、百分之一秒决定胜负的竞技。我想，从第二到杆位的差距就是我现在需要弥补的部分，不止是经验而已，还有其他很多，这也意味著，我依旧面临诸多挑战以及课题。」

    「这是好事，我会继续挑战。希望在不久的未来，我能够弥补这部分差距，真正成为一名顶级车手。」

    陆之洲依旧是陆之洲，落落大方的姿态勇敢迎接一切挑战。

    石一瑛恻隐之心微微一动，他们对陆之洲的期许是不是太高了？

    对于任何车手来说，职业生涯前三场比赛排位赛全部排名第二，这已经是匪夷所思的成绩，他们却依旧不满足吗？

    「你还有时间继续挑战更多的可能性，汉密尔顿一直到第六站才拿下自己的首个杆位，维斯塔潘一直到现在依旧在追逐职业生涯首个杆位。」石一瑛试图为陆之洲加油鼓劲。

    陆之洲嘴角轻轻上扬，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盛满星辰大海，「我正在试图走出一条属于我的道路。我不确定结果如何，但我相信自己的节奏。」

    自信，张扬，那股青春朝气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令旁观者也不由心潮澎湃起来——

    他不是汉密尔顿，也不是维斯塔潘，他就是陆之洲，独一无二的存在，以自己的脚步开拓一个全新世界。

    显然，这不会是坦途，事情不会轻松，但幸运的是，他们将跟随陆之洲一起成长，一起书写历史。

    不由地，石一瑛也跟著展露笑容，「正赛好运。」

    陆之洲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让我们一起看看第三次是不是运气绝佳。」

    那由内而外绽放出来的蓬勃生命力，现场这些老油条的希望也悄悄点燃。

    在赛车世界里，他们已经等待太久太久，等待一位中国人、一位亚洲人能够站在最高舞台上和那些顶尖高手展开较量，却又在一次次撞墙碰壁之中失望而归，以至于他们自己开始怀疑、丧失信念。

    甚至下意识地否认可能性。

    一直到现在，不仅在围场里看到了第一位中国车手，而且还是真正具备冲击力和竞争力的顶级车手。

    面面相觑之中，沉寂许久的血液似乎又开始沸腾起来。

    周日，早晨。

    当双脚真正站在上赛道维修区的时候，江墨就后悔了，有种转身落荒而逃的冲动。

    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

    因为以前不管遭遇什么，那都是她自己面对，她总是有放手一搏的机会，她总是能够把事情纳入自己的掌控。

    然而眼前，她完全使不上力，她只能旁观，张开自己的羽翼，放任陆之洲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困难和风雨，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心脏，狂跳不止、停不下来，那种不安在血液里微微颤抖。

    张乔木察觉到了，伸手握住江墨的左手，冰凉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的心脏也跟著一起颤抖起来。

    江墨露出一抹苦笑，嘲笑自己的狼狈，「我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一个负担，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帮倒忙。」

    「哈哈，这就说明我们老了，应该退出舞台了，接下来就要看年轻人的了。」张乔木却显得非常洒脱，「江墨，我们前来这里就是为了支持小洲的，对吧？我们需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风雨。」

    其实，江墨依旧没有勇气在现场观看赛车，她无法控制担心，也无法控制脑海里层出不穷的胡思乱想。

    但是，宋博说他们周五前来观看自由练习赛以后，社交网络的流量持续攀升，陆之洲面临难以置信的压力，学校里的高三学生们难得一见地准备周日观看正赛，见证他们的同学在上赛道的竞技角逐。

    本来应该是隐形存在的压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持续攀升。

    然而，陆之洲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一直坚强而自信地坦然面对一切，并且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

    江墨有些愧疚，儿子如此坚韧如此顽强，而她却躲在家里视而不见，试图蒙上眼睛和耳朵继续逃避。

    这不是她。

    所以，江墨来了，尽管害怕尽管恐惧，她还是鼓起勇气迈开脚步，站在赛道上，为儿子加油鼓劲。

    从小到大，江墨都是这样教育儿子的，不管困难不管风雨，勇敢挑战，也许不是每次都能够战胜困难突破自己，但倾尽全力战斗到最后，不留遗憾，昂首挺胸地面对一切结果，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她现在也应该以身作则。

    深深呼吸一口气，江墨找回笑容，「他当然不是一个人。不止有我呢，你们不也过来一起为他应援嘛？」

    张乔木笑了，「你是说宋博士吗？他正愁著没有借口不做作业呢，这个周末的考卷堆在那里都要成山了，看他回去怎么办。」

    一句调侃，两位母亲双双笑了起来。

    然后，迎面而来就可以看到陆之洲，朝著陆骋、宋博他们迎上去，江墨拍拍张乔木的右手，「我们也过去吧。」

    江墨展露一个笑容，挥手打起招呼。

    站在人群里，陆之洲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身影，不由一愣，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惊喜，脚步停顿下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种种错杂情绪一股脑汹涌而上，如同一拳狠狠击中鼻梁，满嘴滋味难以准确形容。

    惊喜，这绝对是一个惊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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