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阵法轰然破碎，残余的血煞之气与怨魂尖啸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四散溢流，最终消散于无形。谷底那淡蓝色的古老阵法光晕重新变得清晰，映照着满地狼藉和血神殿众人惊骇欲绝的脸。

厉无涯踉跄一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不堪。他死死地盯着凌尘与柳如烟消失的谷口方向，眼神中翻涌的已不仅仅是杀意，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与贪婪。

那诡异的灰色灵力，那能吞噬一切、化归虚无的混沌光晕，还有那一眼看破并雷霆击碎“血煞炼魂阵”的眼力与手段……这一切，都绝不是一个普通金丹修士所能拥有的！

“圣物……必然是超越了灵器的圣物护主！还有那断剑！”厉无涯心中狂吼，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让他面容扭曲，“此子身上秘密太多，绝不能留！必须上报殿内太上长老！”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地上那团属于阵眼弟子的血雾，以及旁边插着的、光芒已然内敛的半截断剑，心中更是滴血。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日之辱，他日定要百倍偿还！

“副教主……”剩余六名血神殿弟子战战兢兢地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恐惧和后怕。

“废物！一群废物！”厉无涯迁怒般地一掌将身旁一块巨石拍得粉碎，吓得那几名弟子噤若寒蝉。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知道此刻自己状态不佳，手下人也已胆寒，绝非追击良机。

“收拾一下，带上那半截断剑，我们走！”厉无涯阴沉下令，目光最后怨毒地瞥了一眼凌尘离去的方向，“凌尘柳如烟……无论你俩逃到天涯海角，我血神殿必与你不死不休！”

凌尘拉着柳如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混沌灵力不顾消耗地疯狂运转，在错综复杂的古修士洞府通道内疾驰。他脑后那圈混沌光晕已然消失，丹田内的小塔虚影也重新归于沉寂，塔灵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仿佛刚才的苏醒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但凌尘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精纯而凌厉的力量正在被混沌灵力缓慢同化、吸收，那是来自断剑的星辰精金之气与微末星辰本源。这股力量虽然霸道，但在塔灵出手引导和混沌归一诀的镇压下，已不再构成威胁，反而成了滋养他肉身、淬炼灵力的补品。右臂上那恐怖的裂痕也已愈合大半，只留下一些浅浅的印记。

“凌师弟，你……你没事吧？”柳如烟被凌尘拉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忍不住关切问道。她美眸中的惊骇尚未完全褪去，先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那神秘的灰色光晕，那石破天惊的一掷，都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

“我没事，柳师姐。”凌尘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稳，“只是灵力消耗过大，需要尽快找个安全地方调息。”

他此刻心神大部分都沉浸在体内，一边驾驭着遁光，一边回味着与塔灵那短暂的交流。

心想有塔灵指引，他未来的修行之路必将少走无数弯路，虽然塔灵言明受损严重，能动用的力量万不存一，但仅仅展露的冰山一角，就已如此惊人。

“方才……那是？”柳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混沌光芒的气息，让她体内的星辰灵力都感到本能地敬畏。

凌尘沉默片刻，知道无法完全隐瞒，便半真半假地道：“是我偶然所得的一件护身秘宝，之前一直沉寂，方才在生死关头被那断剑之力刺激，才自主激发。具体来历，我也不甚清楚。”

柳如烟闻言，聪慧地没有再多问。修仙界谁没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凌尘肯解释至此，已是信任。她只是郑重道：“今日多谢师弟舍命相救，此恩如烟铭记于心。若非师弟，我恐怕早已……”

“师姐言重了，你我同门，理应相互扶持。”凌尘打断了她的话，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是摆脱可能的追踪，尽快恢复实力。厉无涯绝不会善罢甘休。”

柳如烟点头，神识警惕地扫视着后方与周围通道。

两人一路疾驰，专挑偏僻、能量气息紊乱的岔路而行，期间甚至动用了一张柳如烟珍藏的中品“匿踪符”，彻底掩盖了自身气息。约莫一炷香后，他们在一处废弃的、似乎曾是灵药园的残破石室角落停了下来。

石室大半坍塌，禁制早已失效，但位置隐蔽，不易被神识探查。

“就在这里调息吧。”凌尘感应了一番，确定暂时安全。

柳如烟立刻在入口处布下几个简易的警示和隐匿阵盘，虽然比不上完整阵法，但也能起到预警作用。

凌尘盘膝坐下，立刻运转《混沌归一诀》。功法一经催动，他顿时感觉到不同。经过断剑之力的冲击和塔灵混沌光芒的洗礼，他的经脉似乎拓宽了一丝，灵力运转更加顺畅澎湃，尤其是对那丝星辰本源之力的吸收炼化，让他的混沌灵力中，隐隐多了一股锐利与沉凝的特质。

识海中，“蕴魂天”天阙的光芒也似乎明亮了些许，神识之力变得更加凝练。

“果然，生死搏杀才是提升实力最快的方式。”凌尘心中明悟。他感觉自已金丹初期的瓶颈已经松动了大半，距离突破到金丹中期，似乎只差一个契机。

他沉下心神，尝试着在心中呼唤：“塔灵前辈？”

连续呼唤了几次，就在他以为塔灵再次陷入沉睡时，一道微带不耐的苍老声音终于响起：“小子，又有什么事？老夫为了帮你，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能量又耗去大半，需要沉睡恢复。长话短说！”

凌尘心中一喜，连忙道：“前辈，晚辈只是想感谢前辈救命之恩。你只需知道，此塔与你性命交修，塔在人在，塔毁人亡。努力提升修为，才能逐步解开塔一层一层的封印，获得更多传承和力量。”

塔灵的话如同洪钟大吕，敲在凌尘心头。他深知其中利害，郑重应道：“晚辈明白，定当勤修不辍。”

“嗯，”塔灵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你刚才吸收的那点星辰本源和星辰精金之气，好好炼化，对淬炼你的肉身和灵力品质有好处。那半截断剑虽是残片，材料‘陨星寒铁’却是不错，等你以后修为高了，或可尝试重铸。好了，老夫要沉睡了，非生死关头，莫要打扰……”

声音渐渐低弱，最终消失不见。

凌尘心中一定，有了塔灵这番指点，他前方的道路清晰了许多。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金丹期，必须尽快突破！

他收敛心神，全力投入到修炼之中，周身渐渐被一层灰蒙蒙的混沌灵气笼罩，气息在稳步恢复并隐隐提升。

柳如烟守在一旁，看着进入深度修炼状态的凌尘，美眸中异彩连连。这个师弟，带给她的惊喜和神秘感实在太多了。她服下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也开始闭目调息，只是神识始终分出一缕，警惕着外界。

数个时辰后，凌尘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澎湃，赫然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比之前更显凝练浑厚。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金丹中期！

柳如烟也同时醒来，感受到凌尘身上愈发深邃的气息，心中暗惊。

“凌师弟，你恢复了？”

“嗯，劳师姐久候。”凌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灵力充盈，那股星辰精金之气已被初步炼化，使得他的混沌灵力带上了一丝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意。

“我们接下来如何？”柳如烟问道。经过连番变故，她已不自觉地将凌尘视作了主心骨。

凌尘沉吟片刻，目光望向通道深处：“这古修士洞府广阔无比，机缘定然不止那一处。厉无涯想必也在疗伤恢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追来。我们继续探索，寻找其他机缘，同时也需留意离开此地的线索。一直困在此地，终非长久之计。”

柳如烟点头赞同。

两人稍作整理，便悄然离开了这处临时藏身之所，再次没入错综复杂的通道网络之中。

或许是因为之前谷底大战的动静吓退了不少人，也或许是洞府实在太大，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他们并未再遇到其他修士，倒是发现了几处早已被洗劫一空的石室，以及一些年份尚可、但对金丹修士已无大用的灵草，都被柳如烟小心采集收起。

就在他们经过一条遍布剑痕、似乎曾是演武场的宽阔廊道时，凌尘丹田内的古塔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同时，塔灵那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竟再次在他心底响起，虽然依旧虚弱，却透着凝重：

“咦？这股剑气……小子，往左前方那条岔路去！那里似乎有东西……与‘混沌’有关！”

凌尘身形骤然一顿，眼中爆射出精光。塔灵再次主动苏醒指引！

“柳师姐，这边！”他毫不犹豫，立刻转向塔灵指示的左侧那条看似更加幽深、灵气也更为稀薄的岔路。

柳如烟虽不明所以，但见凌尘神色笃定，便也立刻跟上。

这条岔路蜿蜒向下，越是深入，周围的石壁越发粗糙，仿佛未经开凿，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而沉寂，甚至带着一种万物归寂的虚无感。与洞府其他地方的灵秀或杀伐之气截然不同。

前行约莫一里，前方豁然开朗，竟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窟。洞窟中央，有一方漆黑的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柄剑！

不，那不能完全称之为剑。

它更像是一道凝固的阴影，一道吞噬光线的裂隙。剑身漆黑，没有任何光泽，仿佛由最纯粹的“无”构成，剑格处简单古朴，剑柄亦是漆黑，上面隐约可见一些与混沌无极塔塔身有些相似的、模糊的扭曲纹路。

它静静地插在那里，没有任何气息外泄，但凌尘的混沌灵力和识海中的“蕴魂天”却自发地剧烈震颤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渴望与共鸣！

“这是……混沌气息！如此精纯！”凌尘心中震撼。与自已修炼出的混沌灵力同源，却更加古老、精纯、本质！

“混沌寂灭剑……的投影？”塔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追忆，“不对，只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印记显化！但即便如此……小子，你撞大运了！此物虽非实体，却蕴含一丝真正的混沌剑意！快，靠近它，用你的混沌灵力沟通，尝试感悟！若能得其认可，收获一缕剑意种子，对你的《混沌归一诀》和未来剑道修行，有无穷裨益！”

凌尘心脏狂跳，立刻对柳如烟道：“柳师姐，为我护法！此地有机缘，我需要感悟一番！”

柳如烟看到那柄漆黑怪剑的瞬间，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那剑能将她的神魂都吸进去。她虽不明所以，但见凌尘如此郑重，立刻点头，持剑守在洞口，神识全力外放，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凌尘一步步走向那黑色石台，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万物归寂、化归虚无的意蕴。他运转《混沌归一诀》，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精纯的混沌灵力，如同触手般，缓缓伸向那柄寂灭之剑。

就在他的灵力触碰到剑身的刹那…

“轰！”

凌尘只觉神魂巨震，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物质、没有能量，只有永恒死寂与虚无的混沌空间！

在这里，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一切的概念都归于虚无。

一种大恐怖、大寂灭的意蕴包裹着他，要将他同化，将他分解，将他归于这永恒的“无”。

凌尘紧守心神，识海中“蕴魂天”光芒大放，竭力抵御着这股寂灭之意。同时，他体内的混沌灵力自主运转，与这外界的寂灭混沌相互印证、交融。

他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终结，万物的终点，一切的归宿。

毁灭，即是新生？寂灭，亦是起点？

莫名的感悟涌上心头，他对《混沌归一诀》的理解在飞速提升，对“混沌”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他那停滞不前的瓶颈，在这股寂灭剑意的压迫与启迪下，开始剧烈松动！

就在凌尘沉浸于感悟之际，洞府另一处，厉无涯缓缓睁开了眼睛，煞气四溢。他吞服了数枚珍贵丹药，伤势已然稳定，虽然未能完全恢复，但已有了再战之力。

他手中握着一枚血色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某个方向。

“哼，以为能逃得掉吗？我这‘血魂追息盘’早已锁定了你们的气息残留！”厉无涯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所有人，跟我走！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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