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5：百年孤独（1）

【他们准备不足，缺乏在环境恶劣地区作战的训练，尤其是在夜间作战，而且体能和精神耐力也不足。在山区，他们不得不背负30至40公斤的物资，有时甚至要背上好几天。从预备役中调来的军官和士官尤其缺乏准备，有时看起来简直无助。】——奥列格·沃德尼克，1979年。

……

当初接受成为一名宇宙战舰舰长所必需的培训时，李哲江从未设想过自己会以一种如此复古而又荒诞的方式——指挥宇宙战舰撞击敌方母舰并率领船员和太空陆战队一面撤离、一面向敌舰内进攻——打响人类从舒亨伯格计划手中夺回自身命运至关重要的一仗。尽管他很愿意和战友们一同坚守【北海号】更久以便为外围的友军争取时间，在猖狂的拟变革者们调动了一部分MS部队前来围攻后，他便不得不及时启动撤离行动、转移至【天人号】内部。

【北海号】的船员们一旦脱离自身岗位，便几乎失去了用武之地。多亏了太空陆战队的保护，李哲江等人得以在登陆位置附近重新设立A-LAWS第11团指挥部，并着手向【天人号】内部发起进攻。与此同时，敌舰内部的拟变革者也察觉到了入侵者的动向，他们迅速派遣了一支四足多功能战斗机器人部队前往登陆地点，计划将李哲江所部一网打尽。

【天人号】外部的战斗尚且胶着，内部的激烈交锋则刚刚开始。虽然地球联邦和A-LAWS高层从未明确下达保持【天人号】大体完好之类的命令，深知这些大人物对舒亨伯格计划以及天人组织【遗迹】重视程度的A-LAWS官兵们着实不敢疏忽大意，不顾一切地摧毁敌舰成了他们最不愿考虑的作战方案。幸运的是，原本计划前往【北海号】登陆地点的拟变革者MS部队在扑了个空之后同样投鼠忌器、没有及时地里应外合夹击刚登陆不久的A-LAWS第11团。事实上，这些拟变革者就算想要挽回过失也来不及了：地球联邦和天人组织联军的猛烈攻击强迫拟变革者MS驾驶员们将注意力放在外部的敌军上。

当然，这群或是已经沦为利邦兹的牵线木偶、或是对自己在利邦兹心目中的实际地位一无所知的家伙对舰内友军的战斗力有着充足的自信。料想区区普通人类组成的入侵部队不可能击穿拟变革者精心设计的防线。

“利邦兹把一切都算到了，刚刚合适。”类似的乐观想法成了脑量子波网络之中的主要呼声，而微弱的忧虑则被声势浩大的鼓噪淹没在了脑海深处。“那些入侵者简直是自寻死路……真正棘手的是外面的敌人。”

李哲江不知道拟变革者们的这些想法，他只知道他和他的部下们应该以最快速度攻占这艘航天母舰——最好是赶在外面的麦克尼尔等人付出更大的代价突破敌军包裹着【天人号】的绝对防御圈之前。若是敌人的防线足可称得上固若金汤，那他也要尽可能地在【天人号】内制造更多的破坏、牵制利邦兹的精力。想到这里，李哲江决定派遣第11团下辖各营太空陆战队分头行动，并以A-LAWS第1营为先锋向【天人号】主控室进攻，但先一步封锁附近道路的四足多功能战斗机器人使得他的计划夭折了。无奈之下，暂时难以摸清【天人号】内部结构的中校命第1营所部迅速突围、打开进攻路线。

麦克尼尔并不在场，而且分身乏术又面临着持续不断通讯干扰的麦克尼尔大概很难插手指挥工作，这对A-LAWS第1营的地球联邦将士们而言固然是个坏消息。不过，曾与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士兵们仍坚信着麦克尼尔所惯用的作战方式能够派上用场。初步判断敌方进攻部队主要为陆战型无人机后，第1营出动了从【北海号】中抢救出来的大部分四足多功能战斗机器人封锁了己方控制区附近的主要道路，并在前线战况趋于胶着后果断地开始了对该型号无人机的大范围干扰。眨眼间，方才还用高斯机枪耀武扬威地向着进攻路线上一切障碍物扫射的人类智慧结晶就沦为了瘫痪不起的装饰品，它们和那些不幸地分处不同阵营的同类也只得心有不甘地目送着自己要消灭或是要保护的目标大摇大摆地从身旁路过。

“没想到你们平时还针对这种复杂的战况做了必要的准备……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李哲江和团指挥部成员不急于撤离，一来他们还需以身作则地吸引敌军的追兵，二来前进路线也未必安全。或许让麦克尼尔训练的精锐之师继续打通前方的阻碍为好。望着通道两侧原本该是干净光滑、眼下千疮百孔甚至透着陨石底色的墙壁，颇有些感慨的李哲江加快了脚步，天知道这些暂时停止行动的敌方无人机会不会在下一秒又突然间向着他们开火。“但这里的无人机或许和我军所使用的不一样。麦克尼尔说，敌人……那些也不知到底该叫变革者还是拟变革者的家伙，或许能在不同无人机之间转移他们的意识，甚至是让那些瘫痪的战斗机器人重新站起来行动。”

“没必要担心，长官。如果敌人能让煮熟的鸡蛋变回原来的模样，那他们或许还真有把握做到你刚才说的事。”A-LAWS第1营通讯参谋片山桃太郎中尉同时也肩负着保持前线部队和团指挥部之间正常联络，手持步枪和战友们一同跑向下一扇安全门的他并不介意把瞬间扭转局面的秘密透露给上司的上司，虽然李哲江中校本人不见得很愿意听到这消息。“这也是我们在前线周旋了许久的原因……总得找到个GN粒子浓度足够低的位置，才能一口气烧掉控制电路。”

虽说从【北海号】攻入【天人号】内部的四足多功能战斗机器人大多已在之前的战场瘫痪，成为最大受益者的A-LAWS第1营官兵们仍为长官们的机智而沾沾自喜，而他们也坚信在外指挥MS部队浴血奋战的麦克尼尔能够很快突破敌军的封锁线、与他们在【天人号】内部胜利会师。这些过于乐观的估计因第1营在前进途中遭遇自动防御炮塔拦截而面临着重新洗牌，所幸跟随太空陆战队士兵们一同前进的大型载具迅速地为它们的主人平定了眼前的忧患。

但【天人号】内部仍有大量通道是这些自诞生起就不该用于宇宙战舰内部作战的载具无法通过的，蛮横地炸出一条道路又很有可能将前进途中的A-LAWS官兵们直接甩到太空中。由于行军途中发号施令多有不便，团指挥部的参谋们建议李哲江中校寻找安全地带临时驻扎、控制无人大型载具从各进攻路线附近配合太空陆战队行动。

……又或者是伺机重演第1营方才伤人伤己的【壮举】。

“我可不敢考虑这么浪费的战术……嗯，这里的空间利用率也不高。”和战友们从一条通道钻进了一座大厅的李哲江不禁为这艘航天母舰的规模而惊叹，哪怕他和战友们在初步观测时判断【天人号】足有上万米长，他们毕竟还得亲临现场才能体会到它的宏伟。因宇宙的反衬而显得一望无际的全景式大厅两侧摆放着层层叠叠的舱室，这些并未处于工作状态的冷冻休眠舱引起了一部分A-LAWS官兵的思考，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我把我这里的全自动战斗机器人派去支援你们吧。”

“这——”

“听我说！敌人很有可能在通往内部环形区域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更多的防御部队，我还没愚蠢到派我的兵用血肉之躯对付机器人的地步。”说着，李哲江自己也停下了脚步。他忙不迭地通知随行至此的技术军官尽管夺取这座大厅的各设施控制权，也许这有助于他们在敌军的疯狂反扑面前多支撑一段时间。“以夺取主控室或前往能源区瘫痪敌舰为优先事项。等它安分下来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利邦兹·阿尔马克以及他的同伙算账。”

“请放心吧。利邦兹那家伙直到现在也没出现，要么是又死了，要么就是由于某种原因而不能驾驶MS——没有MS，他也只不过是个任何人随便开一枪都能杀死的凡人而已。”片山中尉险些因自动防御炮塔的扫射而粉身碎骨，要不是他身旁的马哈巴迪中士及时地将他扑倒在地，A-LAWS第1营又将失去一名得力军官。匍匐在台阶下方的片山中尉似乎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仍在认真地向李哲江汇报前方的进展。“我们会抓住那畜生，我保证。麦克尼尔大尉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就在A-LAWS第1营按照原计划向【天人号】内部继续突破的同一时间，李哲江和他的指挥部也结束了半流亡状态、在用途不明的大厅里安营扎寨并继续调动游走在【天人号】各处的机动部队持续向敌舰防御设施施压。刚拒绝手下优先考虑保卫团指挥部的要求没多久，敌军接踵而至，又一支全自动战斗无人机部队赶到并马不停蹄地向着已赶到有些疲惫的A-LAWS将士们开火。

人终究不是机器的对手，更何况当初开发这款四足多功能全自动战斗机器人的工程师们将其设计为了人类历史上最高效的反步兵武器。守候在大厅外的A-LAWS士兵仓促还击，足以将他们的躯体撕个粉碎的子弹却没法立竿见影地让拟变革者的工具得到同样的下场，眼见伤亡飙升，仅在大厅内外部署了数百名太空陆战队士兵的李哲江只得撤回部分用于支援进攻部队的大型载具。现在，听到头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一阵阵响动的他和同僚们只得寄希望于敌人没有在这艘【天人号】内准备同样类型的武器装备。大厅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残肢断臂和人体其他部位的碎块时刻提醒着劫后余生的人们放下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

“初步侦察表明，敌舰内部设有生产武器装备的工厂，而且不止一座。”试图夺取大厅附近各设施控制权的军官返回焦头烂额的李哲江身旁，忐忑不安地向长官报告说，由于占据全舰各处网络的拟变革者们前赴后继地试图将他们从系统中驱逐出去，他们仅能探明非常有限的情报。“除了MS工厂之外，应该还有生产其他类型载具尤其是无人机的工厂……”

“派出一支突击部队破坏或者夺取这些工厂，到时候不仅我们面临的危局得以解除，外面的友军也……总之，我看这值得一试。”另一名参谋强颜欢笑着鼓励战友们说，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他们眼前，“长官，还是试试看吧，我们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恐怕是来不及了。”心想自己手头好像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直接把穿行在通风管道中的那些全自动战斗机器人消灭的李哲江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催促技术人员尽快夺取大厅附近的自动防御炮塔控制权，否则头顶的敌人落地的那一刻也将是在场所有人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刻。“让我再想想……有什么直接从这里干预其他区域的办法吗？”

“很难……”

“有什么可难的……”

“我们会尽力而为，你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勉为其难地同意在敌军攻入大厅内之前做最后尝试的技术军官答应了，他们在动身返回时没有忘记劝说李哲江和指挥部再次向大厅内其他安全位置转移。来自头顶的沉重步伐仿佛近在耳畔，伫立于下方的数名军官却全然不为所动。“或者……对了，这些冷冻休眠舱的防护性能相当惊人，也许……”

李哲江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绝了直到最后一刻仍要冒着生命危险以誓死完成任务的决心坚守岗位的战友的好意。“我就守在这里。”他环顾四周，心里隐约对这处大厅乃至是整艘【天人号】的真实用途产生了些属于自己的猜测。促使他留在原地而不是按属下的建议寻找避难所的并非刚从脑海中萌生的猜想，至少不完全是。“我想我现在知道这艘连天人组织都不见得知晓其存在的航天母舰原本的用途了……如果人类文明遭受灭顶之灾，它就将携带着人类文明的火种寻找新的家园。”

忙着就近部署防线的A-LAWS士兵们无暇逐一确认冷冻休眠舱的装载情况，有比那更重要的任务等待着他们去完成。沉睡在这里以及【天人号】各处类似设施中的，或许是被伊奥利亚·舒亨伯格还有舒亨伯格计划开出的空头支票骗得倾家荡产的倒霉鬼，又也许是VEDA精挑细选出的那些被认为适合承载人类文明的DNA——正是它们塑造了来自不同时代的克隆人。当然，考虑到无论是人类还是克隆人都可以被更【优秀】的拟变革者代替，也许长期占据【天人号】的利邦兹·阿尔马克早已将人类文明的最后希望全部偷换成了自己的同类，但这对于等待着头顶的敌人冲破通风管道阻碍的A-LAWS士兵们而言并无明显区别。

无论真相是什么，他们都不会允许利邦兹一伙继续占据这艘航天母舰，也不会容忍一直以地球联邦合作伙伴的身份愚弄世人的狂徒继续逍遥法外。

在敌军攻入大厅之前不久，几经尝试无果的A-LAWS技术军官们放弃了直接控制【天人号】其他功能区的打算，转而协助正向着敌舰核心区域进军的第1营以更小的代价突破敌军的封锁。初步掌握了【天人号】内部管道结构信息后，从第11团指挥部接收到全自动战斗机器人部队控制权的第1营转而采用敌人的战术，将这些四足多功能战斗机器人送进了通风管道。

此举当即引起了拟变革者们的警觉，他们立即着手将这些入侵者从通风管道驱逐出去，不巧的是第11团电子战部队的干扰严重地妨碍了他们的行动，其结果是从通风管道入侵的A-LAWS全自动战斗机器人部队成功地抵达了【天人号】的一处副控制中心附近。由于李哲江本人更倾向于攻入主控室，拿不定主意的第1营军官们于是打算再次和上级联络、请求更改作战计划，但他们的通讯请求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情况不容乐观，目前仅凭我部成功夺取敌舰的希望实在渺茫。”虽然第11团各营的太空陆战队依旧能够在这艘相当宽阔的【天人号】内部和敌军周旋，意识到他们今天已经不止一次高兴得过早的第1营主要指挥官们当机立断决定更改原计划，如果在外围攻【天人号】的友军能顺利地攻破敌人的防线，那时突破重围的战友们一定会希望早已在敌舰内部奋战多时的他们直接打开通向敌人心脏的大门。“那么，先以夺取副控制中心为主要目标，同时还得确认外部MS部队的进展……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这里的干扰太过强烈，我需要前往靠近舰体边缘的区域去和友军尤其是麦克尼尔大尉的部队取得联系。”片山中尉主动请缨去稳固【天人号】内外地球联邦部队之间时断时续的通讯。他没有带走更多作战部队掩护自己的意图：也许【天人号】内部的其他设施能帮上他的忙。“从攻入这艘敌舰直到现在，我一路上发现了许多用途不明、足以装下一个成年人的容器或是冷冻休眠舱。是时候让它们发挥些作用了，哪怕只是拖延时间也行。”

向着新目的地进军的A-LAWS将士们因缺乏和友军的密切配合而难以精确地把握他们所需的时机。若是过早地冲破绝对防御圈的友军MS部队在攻击【天人号】的过程中误击友军，又或者是提前占领目标设施的A-LAWS部队很快被更多的敌军全自动战斗机器人包围并绝望地得知外部的友军MS部队短时间内难以突破，后果不堪设想，而片山中尉的使命便是阻止类似的惨剧上演。虽说途中又牺牲了一些战友和【天人号】内的【原住民】，片山中尉还是成功地抵达了适合通讯的舰体边缘区域并及时地将罗根·谢菲尔德等人一度破坏绝对防御圈的消息告诉了刚占领副控制中心的战友们。于是，来不及休整的A-LAWS官兵们以最快速度接管了一座机库，准备把从绝对防御圈的缺口鱼贯而入的友军从这里放进【天人号】内部。

“……怎么只有一架MS？”通过副控制中心内设备观察着外部战况的A-LAWS军官们惊讶地发现，因其中一架MA被摧毁而瓦解的绝对防御圈在拟变革者们有条不紊的调度下以惊人的速度重建、化为了凭借三个支点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天人号】的大网。望着屏幕上孤零零地向着【天人号】飞来的炽天使高达，副控制中心内的众人一时间有些泄气。“这些MS驾驶员平时只顾着吹嘘自己的架势技术如何高明……可他们本该趁机赶来这里的。”

“一架MS也够用了，我们该对【白骑士】MS中队有信心的。”

本不该开启的机库们豁然洞开，刚运抵此处的MS还没来得及启动就在炽天使高达两门GN粒子大炮的火力之下灰飞烟灭。从严重受损的机库突破进入【天人号】内部的炽天使高达不仅没有按照友军的指引前进，反而横冲直撞地沿着一条令A-LAWS官兵们瞠目结舌的危险路线径直前往敌舰核心区域，仿佛它的主人多年前早已拜访过这里而且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仍了然于胸一般。

持续加速的炽天使高达仅在闯入被柔和的淡蓝色光芒笼罩着的核心区域之前才向反方向喷射GN粒子并减速，否则它大概要正悬挂在半空中的那一轮太阳撞个满怀。

【没想到你继承了亚历杭德罗·科纳那无可救药的审美，我为此感到惋惜。】被金色内里的橙红色照得有些头晕眼花的蒂莫西从来不认为利邦兹会死于雷杰尼的突然背叛。这不仅出于他对利邦兹的了解，更出于他对VEDA那永远模棱两可的【有利于舒亨伯格计划】这一标准的熟悉。【你是在等待VEDA对你的认可吗？别痴心妄想了。】

【我已看到了人类的未来……看到了我们的未来，以及更广阔的世界，而你们却被短浅的目光所限，无法迈出更远的一步。】毫发无损的重生高达转向来者，但并不急于向近在咫尺的目标开火。它身后的VEDA也成为了蒂莫西不敢轻举妄动的缘由之一。【蒂莫西·格兰杰，你还有重新考虑的机会。】

【有时候我很喜欢毕赛德·佩恩那一部分过于洒脱的哲学……如果我能将作为敌人的你消灭而不必承担什么过于离谱的损失和事后的副作用，我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六把GN粒子光束剑全部启动，恨不能三头六臂的炽天使高达和它的驾驶员以前所未有的严肃面对着眼前的对手，【我们之间的分歧，当然要我们自己来解决。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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