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5：百年孤独（24）

【预算太低了。你们得亲自前往议会，敦促他们批准我先前提交给财政部的预算；必须要他们明确承诺，将在支出预算中优先考虑支持军队。】——吉尔斯·普莱斯，1987年。

……

事实上，天西贤治并不打算如他对外界声称的那样率领船队按照常规方式向火星圈航行。等到地球联邦完成了远距离折跃测试工作后，他再另寻办法与地球联邦宇宙舰队一同向火星转移也不迟。因此，在通过自己的秘密消息渠道得知00高达和逆转高达能够顺利地在GN量子无人机的帮助下借助量子爆发模式顺利地折跃与地球和火星之间后，曾率领麾下的技术和工程人员为地球联邦打造了GN粒子反应弹这一超级武器的年轻社长第一时间设法与远征军的主要负责人取得了联系、称天西机械公司愿意无偿为此次远征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虽说亚瑟·古德曼准将等人对此心存疑虑，在与荷马·片桐等地球联邦高层沟通后，这些A-LAWS和联邦军指挥官们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天西贤治来得过于凑巧的请求——只要能够缩短进行全舰队折跃测试工作所需的时间、为决战争取更多的回旋余地，他们也没有对天西贤治的个人动机刨根问底的必要。

现在，远征行动的主动权俨然落到了天西贤治的手中。在得到地球联邦方面的许可之前，天西贤治手下的技术人员已经依照00高达于拟变革者战争期间的作战记录进行了初步的模拟、尝试着找出以两架双炉系统高达为核心实施宇宙舰队折跃的技术方案。

坏消息是，地球联邦的太空军事力量在拟变革者战争期间受到了毁灭性打击，幸存的和战争结束后新建造的宇宙战舰大多也没有安装双太阳炉系统——考虑到原始太阳炉的稀缺性，即便新一代宇宙战舰全部安装双炉系统也无济于事。好消息是，只要使用得当，宇宙战舰完全可以借用装备有太阳炉或T型太阳炉的GN粒子技术MS所拥有的一切功能，这一点早在6年前的【天使陨落行动】期间就得到了印证，拟变革者战争时更有数名舰长在自己所指挥的宇宙战舰已耗尽GN粒子后选择调动位于舰内的MS进入Trans-am爆发模式、带动宇宙战舰快速撤离战场。有鉴于此，不执着于以【正确】的技术方案解决问题的天西贤治很快就在手下工程人员的帮助下完成了方案的大部分环节。

“简单来说，我们需要用一架双炉系统MS开启折跃通道，并由另一架双炉系统MS将各舰逐一折跃至目的地。”被同僚们推举前来向天西贤治汇报的工程师当场保证，若双方配合顺利，宇宙舰队折跃的测试工作可在两个星期内宣告完成。“当然，这可能不是A-LAWS的人所需的完美方案，但它是目前最管用的一种。”

“他们想看到整支宇宙舰队都瞬间抵达目的地。”作为和A-LAWS指挥官们唇枪舌剑地谈条件的当事人，天西贤治比他船队中的任何人都更清楚那些绿衫军的嘴脸。幸好长期和那些人周旋的是麦克尼尔而不是自己，披着黑皮衣的年轻社长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就按照这个去准备吧，我来和他们说。”

“当然了，社长。但是，在涉及到技术问题的环节，我想我们有必要和远征军的技术部门达成——”

“那些小事可以稍后再说，一切以我的意见为准。”除了在拟变革者战争爆发前夕不顾形象地和高层管理人员大打出手之外一向很少以过于凶神恶煞的面孔出现在公司职员面前的社长笑着说，他需要先确认几件事才能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最后阶段的准备工作中。“放心，不会耽误行动进展的。这家企业是靠着你们的聪明才智和奋斗才得到今天这般地位的，不过我个人在关键时刻对方向的把握也很重要……去办你们的事吧。”

两日后，以迟缓得有些反常的速度慢悠悠地从月球背面预计用于安置L2殖民卫星群的太空区域路过的天西机械公司船队迎来了一位刚结束殖民卫星建筑工地宣传工作的贵客。吉尔斯·普莱斯的名字对那些长期关注太空移民事务的地球联邦公民们而言并不陌生，许多天西机械员工也是如此。得知天西机械公司要对火星圈的移民前景进行一番详细考察，佯装才知晓此时的吉尔斯轻而易举地登上了天西贤治本人所在的宇宙飞船，并在要比寻常规格宽敞得多的居住舱里见到了正在反复验证模拟计算结果的战友。

“我希望你已经找到了把利邦兹吸引到陷阱里的可靠方案——”

“6个第二监察者里，有5个都在我这艘宇宙飞船上。他们以为自己的手段非常巧妙，而且起初我确实也没有发现他们，但在麦克尼尔给出的那些关键信息面前，他们的伪装就没什么用了。”见风尘仆仆的爵士一脸诧异，情知麦克尼尔没来得及把计划的全部内容告诉对方的社长不慌不忙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密封茶水罐子，“我们会在地球附近做些……准备，直到他们和麦克尼尔都确信利邦兹会中计为止。你看上去很惊讶啊，吉尔斯爵士。留守地球的人本来是不该知道这些的，万一你们被ELS同化，利邦兹就会立即识破我们给他布下的陷阱。”

“什么？天啊，你竟然敢把他们放在离你这么近——我是说他可没有必要以我一定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为前提部署计划。”吉尔斯一听天西贤治解释就知道对方没说错什么，而且老格兰杰想必也会支持类似的方案，但麦克尼尔偏偏让天西贤治了解更多机密这一点始终令他耿耿于怀。“我对你们的实力和运气都有十足的信心，你们也该对我有同等程度的信心才对，再说大元帅还有我们那两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联邦正式赦免的朋友也留守地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天西贤治又笑了笑，他没有就着吉尔斯抓住不放的话题继续说下去。麦克尼尔有麦克尼尔的担忧，天西贤治也有自己的，两人对ELS行星迫近人类文明这一危机的风险评估或多或少地存在差异。利邦兹·阿尔马克或许会中计，或许会如众人所愿的那样误认为地球联邦高层将以【天人号】为核心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并以火星作为流浪之前的第一站，但利邦兹放弃对地球进行试探的概率又微乎其微。以ELS行星的夸张体积，哪怕只有其中一小部分ELS折跃前往地球、四处搜集和打探地球上的情报，其影响也不亚于一次全面战争。

地球联邦固然不能当真放弃抵抗、任由ELS在利邦兹被二度歼灭前为所欲为，但全力反击又无疑会令地球联邦高层和麦克尼尔等人设下的陷阱成为笑话。绝大部分联邦公民们还不知他们即将迎来人类历史上第一批外星访客，而且这些访客对人类文明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捍卫地球的联邦军所了解的也并不比平民多，甚至依照麦克尼尔的计划留守地球的团队成员也难以预测到敌人的入侵方式。这自然不能怪麦克尼尔考虑不周：他和他的战友们对ELS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老格兰杰的转述，而斯凯·艾克利普斯当年所探知到的信息又只是整个ELS群体的冰山一角罢了。

“这可不是你或者我熟悉的那种战争，爵士。”

“开始这旅程以来，我们已经见识过不下10种模式完全不同的战争了，天西。”其实吉尔斯也吃不准利邦兹即将采用的策略。如果要他来代替利邦兹制定策略，他会考虑用模仿地球联邦常规部队的ELS大举入侵的同时再派遣许多小型ELS渗透进入人类社会、无声无息地同化足够多的地球联邦公民。“我有自己的打算……总而言之，千万不能让渗透到地球的ELS和联邦军正面交战或是进入社会，一定要把它们都挡在地球之外。至于拦截部队嘛，脖子上挂着炸弹项圈、随时会被地球联邦处决的重刑犯是不错的人选。他们为了保命不得不驾驶高性能MS保卫地月圈，这应该足够迷惑利邦兹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默然地冲吉尔斯点着头的天西贤治想着。如此一来，受到地球联邦方面监视的阿杰姆贝和色雷克斯博士也有望打着将功折罪的旗号参与到对抗利邦兹的战争中、确保地月圈和火星圈的两处战场都在团队的影响下。虽然天西贤治还不知吉尔斯的奇思妙想是否得到了埃瑟林的赞同，他猜想正在为AEUG争取更宽大条件的德意志贵族应该会喜欢麦克尼尔当前处理ELS同化风险的谨慎态度，那也正是吉尔斯在考虑地月圈防御战时的基本原则。

唯一的问题是，地球联邦高层已经决定将整个人类文明的精兵强将派往火星圈设伏和阻击ELS行星。将留守地球的联邦军和A-LAWS一概称为泛泛之辈或许是污蔑，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作战部队无法像天人组织或大名鼎鼎的白骑士、太阳勇士MS中队那样凭借着极少的兵力对抗数量众多且战斗能力不俗的敌人。鉴于ELS行星拥有VEDA和利邦兹·阿尔马克提供的全部必要信息，指望地球联邦从利邦兹手中夺取的全自动战斗AI系统和升级过后的VEDA辅助作战系统能帮助联邦军获得压倒性的优势简直是痴人说梦。一旦地球联邦无法凭少量部队拦截ELS，那么无论结果是ELS成功突破封锁、进入人类社会还是地球联邦动员更多兵力勉强战胜入侵者，麦克尼尔等人精心炮制的谎言都将立即破产。

“……别用这种看着死人的眼神盯着我，我姑且也是王牌飞行员。用大量生产的普通MS战胜高达，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困难的。”被天西贤治灼热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吉尔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那还不是托了加拉尔霍恩畸形发展的军事科技的福？”

“你大可以继续用其他限定条件来诋毁我，但就结果而言，这可是麦克尼尔也没法轻易办到的事。”

“是啊，因为你遇上的高达驾驶员大多是一些只能勉强称得上会驾驶MS的外行……姑且就把阻击战交给你负责吧，不过你确定只靠你自己就行？”

“好吧，我可能确实需要助手。”放弃了强硬  到底的吉尔斯想起了被地球联邦关押的那些拟变革者，他认为地球联邦或许会更倾向于只把利邦兹的手下们送去前线、吸引利邦兹的注意力，“格雷戈里·格兰杰是个危险的人物，我们得管好他。另外，要是天使组织能参战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会把现阶段的所有试探都视为对他们实施逮捕和追杀的前兆。”天西贤治警告吉尔斯说，天人组织成员在拟变革者战争结束后被当场逮捕一事可谓摧毁了天使组织和地球联邦相关各方合作的意愿。“虽说冯恩·斯帕克那个精神病人也是他们招募和培养的……啊，还是算了吧，现在可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还有机会争取A-LAWS把格雷戈里·格兰杰转移到新的岗位上去赎罪。”

“这样也好。”心怀期待地搓着双手的吉尔斯端起茶壶，一本正经地告诉今天很有耐心的天西贤治，他还需要天西机械公司为拦截部队提供一些经过特殊改装的MS，“你手下那个从历史学家转行来的MS工程师呢？我记得他之前去给马尔科姆写传记了。”

“确有此事。当时经我屡次劝说，他才勉强同意不辞职。现在他估计正躲在什么地方写他的书呢，我的人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才能把他找回来。当然，他基本上是个讲信用的人，领着我发给他的薪水就不会推脱我要委托给他的工作。”让罗伯特·史派西参与到这场本该秘密进行的地球保卫战中是个有些危险的决定，天西贤治几乎马上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以罗伯特·史派西的敏锐嗅觉，只要天西贤治或天西机械公司的其他高层管理人员用似是而非的借口要求他对指定的MS进行改造工作，只怕这位曾参与破获科纳家族背后阴谋的学者马上就会想清楚即将发生的事。“我不反对让他负责MS改造工程，但是……你最好能保证他在此期间不会对外说些不该说的话。”

吉尔斯连忙向天西贤治保证，罗伯特·史派西不可能把他或是其他团队成员当成下一个图谋不轨的亚历杭德罗·科纳，“天西，我看上去难道像是那种阴谋家吗？当年成功地瞒着所有人做好了军事动员准备工作的人可不是我……也不是你。好，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吧。回到地球之后，我会再和其他人协商的。你们发誓要保卫的人类家园，可不能在我们手里丢掉啊。”

披着黑皮衣的社长郑重其事地和亦敌亦友的故人握手道别，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自己忘掉了些什么。直到他把吉尔斯送出舱门，天西贤治才终于回想起来，埃瑟林似乎并没有在迎战ELS以及卷土重来的利邦兹的各项行动中起到什么重要作用。这当然不符合埃瑟林给天西贤治留下的一贯印象，纵使团队中的每个人都清楚埃瑟林在过去几个月中主要活跃于谈判桌旁或是欧洲战后重建工作的工地现场，年轻时把埃瑟林视为世上少数超脱俗世定律限制之政治家的天西贤治依旧本能地相信对方不会在此等规模的重大危机面前无动于衷。

……又或者他想错了。

临别时，吉尔斯小声提醒天西贤治注意第二监察者们的动向——说不定这些拟变革者在进入了宇宙飞船之后就一直监视着天西贤治的一举一动。方才两人之间那番话若原原本本地进了第二监察者们的耳朵，只怕他们与麦克尼尔之间借助蒂莫西而建立的合作关系会瞬间化为乌有。不过，吉尔斯的担心在天西贤治眼中是多余的：深知使用任何电子设备监视第二监察者都可能适得其反的日本人社长从第一天开始便采用了最为传统的监视方式，毕竟第二监察者们在一般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无法读取【旧人类】的想法。

那些对天西贤治感恩戴德的雇员们并不清楚自己无意中成为了天西贤治的情报来源。天西机械公司的社长在企业内部一向以关心员工而闻名，那些专为员工们提供的生活服务就是最好的证据之一，许多与社长本人不存在竞争和冲突的雇员也因此为自己能帮得上天西贤治的忙而感到荣幸。根据热心员工们的说法，天西机械公司的优质财产过去几天里一直和其他计划参加火星考察工作的船员们进行必要的认知矫正治疗，以免上个世纪末火星殖民行动失败后的惨剧重演。既然第二监察者们相当安分守己，天西贤治也无意向下属们澄清和当年惨剧有关的真相，他只想确保这些拟变革者不会多此一举地调查他的小秘密：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罗根留下的AI电子病毒也还可以起到必要的防御功能。

当然，天西贤治并不是第二监察者们在意的主要调查目标。成功地混入船队后，雷夫一行人便把引诱利邦兹上钩视为头等大事。即便有天西机械公司的各类设备辅助，拉尔斯依旧怀疑布林·桑德海姆的脑量子波无法传递至ELS行星所在之处，其余拟变革者也只好尽力说服拉尔斯允许久别重逢的儿子继续试探ELS的动向。

就在天西机械公司的船队抵达L2太空区域之前，布林·桑德海姆已经捕捉到了数个来自不同方向的模拟脑量子波信号。为防止同伴在与ELS沟通期间反而受到利邦兹控制，其余第二监察者们一致同意应当在布林·桑德海姆出现异常反应后及时切断认知矫正治疗机器的供电并对看似年幼实则与拉尔斯同为古代拟变革者的战友实施人格重置。有了特里西拉和838的保驾护航，布林·桑德海姆得以心无旁骛地试探ELS、尝试着绕开利邦兹的监视而独自和ELS沟通，但双方之间的交流大多时候无疾而终。

“只要我稍微对它们开放我的一部分思维，它们就会尝试着把海量的信息直接塞到我的脑袋里。”若不是特里西拉和838得以保证布林·桑德海姆的精神状态在每次远距离侦察结束后都得以重返出发之前，只怕他也会变得和利邦兹麾下那些或疯疯癫癫、或行尸走肉的拟变革者仆从一样。“VEDA或许能够接受它的信息量冲击，但我们还不行。”

“我早说过，这些保护措施是必要的。”松了一口气的特里西拉不由得回想起了他和拉尔斯就此发生的争执。当初因VEDA的系统故障而就此走上了跌宕起伏人生道路的拉尔斯起初强烈反对把人格重置用于非敌对的同类身上，更别说是用于布林·桑德海姆了，但从医二十多年来没少和各类难缠患者打交道的特里西拉最终还是说服了拉尔斯相信不采取必要保护措施的结果就是永远失去失散多年的亲人（哪怕这亲人身份也只是来自VEDA的指定和设计）。“还好他没有执着于我们会在哲学意义上成百上千次地【杀死】布林这回事。”

“那就是说，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患者了？这听上去像是精神科医生会碰到的难题。”好奇的雷夫竖起了耳朵。

“不，我遇到过拒绝输血、拒绝纳米机器人治疗和拒绝肢体再生的患者，抢救他们还真是一件难事。”特里西拉有些尴尬地笑着说，日后若是雷夫打算改换职业，他很乐意给雷夫当医学上的领路人，“那么，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利邦兹还派遣了大小不一的ELS聚合体前往太阳系的其他角落。想让他相信我们给他塑造出的假象，恐怕没那么简单。孩子，你能感受到利邦兹的脑量子波吗？”

“他只要和我接触，就会尝试着控制我，可能是因为我之前也长时间处在他的控制下吧。”布林·桑德海姆不介意在同伴们面前承认自己面对利邦兹时的无能为力，一味地逞强又无助于他们制定对抗利邦兹的战术，“但是……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利邦兹的脑量子波和之前的不大一样，总是夹杂着另一种陌生的脑量子波而来。我可以肯定这不是ELS引起的变化，倒更像是……他的身体里装着两个拟变革者的人格。”

“……为什么看我？我像是身体里装着两个人格吗？”见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自己，雷夫顿时有些茫然，“哦，我想起来了。格兰杰先生确实说过，我好像是毕赛德·佩恩准备的同型号备用躯体之一，但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们当然没在说毕赛德·佩恩。利邦兹确实会有一个同型号备用躯体，而且就在木星圈。”无法真正脱离往事束缚的拉尔斯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能想办法唤醒那个躯体本有的人格就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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