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荣耀的声浪中，人群一隅，布兰·哈因斯的脸庞却因强烈的嫉妒而微微扭曲，双目泛红，死死盯着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身影。

    曾几何时，那个被他肆意羞辱嘲讽的“废材”，如今却万众瞩目，而自己，却仿佛沦为了无人问津的路人甲。

    一只手掌沉重地落在他肩上。

    是他的父亲，狼毫骑士哈因斯。

    哈因斯脸上挂着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冷漠笑容，他顺势举起酒杯，仿佛是在向场中的克鲁泽致意，实则巧妙地遮掩住嘴唇的翕动，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入布兰耳中：

    “别急，沉住气。好戏……还在后头。”

    布兰闻言，眼中顿时迸射出混杂着期待与恶意的光芒，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他接过仆人递来的酒杯，指尖因兴奋而有些发颤，低声道：“父亲，您是说……？”

    哈因斯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目光依旧落在远处正谦逊行礼的克鲁泽身上，仿佛在欣赏什么即将破碎的完美瓷器。

    “耐心点，我的儿子。荣耀爬得越高，摔下来时才越痛。我们只需……静待开场。”

    掌声渐息，克鲁泽在众人的注视中从容起身，再次向坎普诺伯爵和莫妮卡夫人方向躬身致意。

    他能感受到那些投射而来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欣赏，有好奇，自然也少不了难以忽视的嫉妒与审视。

    莫妮卡夫人缓步上前，亲自将一杯泛着金光的果酒递到克鲁泽手中，姿态亲昵而自然，引得不少有心人眼神微动。“看来，我的眼光从未出错。”她声音轻柔，却足以让近旁几位贵族听清，“这首《与你同在》，经由你手，似乎更添了几分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

    “小狮子克鲁泽的琴艺确实令人惊叹，想必是花费了无数心血苦练而成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狼毫骑士哈因斯端着酒杯，脸上挂着看似随和的笑意，缓步从人群中走出。

    他的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克鲁泽。

    “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略微拔高，确保能吸引更多注意，“我有些好奇，雷耶斯男爵家风严谨，以武立身，不知克鲁泽少爷是从何处习得如此……别具一格的曲调？这似乎并非我国常见的风格，倒有些像是南方那些城邦，甚至是更遥远地带流传的异域之音。”

    他刻意顿了顿，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因他话语而露出思索神色的贵族，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众所周知，近来边境并不太平，有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和不该出现的人，似乎总想方设法要混入我们的圈子。如此精妙的异域乐曲，由一个年轻人凭空创作出来，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心生赞叹，也有些许疑虑啊。”

    这番话看似褒奖，实则恶毒无比。

    它巧妙地暗示克鲁泽的音乐来源可疑，甚至可能牵扯到境外势力或某些不被主流认可的秘密传承。

    在这个敏感时期，尤其是在刚刚授勋、强调忠诚与功绩的宴会上，这种隐晦的指控足以在瞬间将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推向风口浪尖。

    一瞬间，大厅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

    许多贵族的目光带上了审视与猜疑，纷纷看向克鲁泽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雷耶斯。

    坎普诺伯爵摩挲着权杖的手指微微停顿，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哈因斯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心中却已冷笑连连。

    他倒要看看，这突如其来的“天才”，要如何洗清这泼向他的、关乎忠诚与出身的污水。

    布兰在他身后，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快意的神色。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克鲁泽身上，只是这一次，那目光中蕴含的压力，远比方才要沉重百倍。

    克鲁泽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没想到，在这授勋宴会的荣耀时刻，狼毫骑士哈因斯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发难，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他脑海中迅速翻阅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音乐记忆，同时结合着这段时间对羽管键琴演奏技法的理解与适应，几首风格迥异、却同样能在此刻发挥作用的曲子已然在他心中整理成型。

    面对哈因斯那看似随意、实则毒辣的质疑，克鲁泽没有立刻慌张辩解，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礼貌的反问，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中：

    “哈因斯阁下，您断言这首曲子来自异域，甚至暗示它与边境不稳有所关联……在下很疑惑，很想请教，您究竟是凭借什么做出如此判断？是曲式结构？和弦进行？还是某种特定的节奏型？”

    他不等哈因斯组织好语言回答，便优雅地转身，重新在那架华丽的弦管键琴前坐下。

    修长的手指轻轻悬于黑白琴键之上，他侧过头，目光扫过面色阴沉的哈因斯，又看向主位上目光深沉的坎普诺伯爵，以及所有屏息凝神的宾客，朗声道：

    “既然哈因斯阁下对音乐的‘来源’如此感兴趣，那么，请允许我再献丑几曲。”

    克鲁泽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落于琴键。

    这一次，响起的音调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韵味，节奏自由而随性，隐隐透露出几分苍凉与漂泊感。

    “诸位请听！”他一边弹奏着几个关键的和弦与旋律片段，一边清晰地说道，“这便是我偶然听过的，来自异域吟游诗人常用的曲调。他们多以便携的手竖琴演奏，旋律多采用小调，情感往往偏向于忧伤、神秘，或是讲述远方的传说与个人的悲欢。”

    这几个带着异域风情的音符，立刻让在场的贵族们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这与他们平日所听的、结构严谨、气势恢宏的宫廷音乐确实大相径庭。

    紧接着，克鲁泽手指力道一变，奏出了几个同样音符基础、但经过重新编排和声与节奏的乐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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