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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重逢(已改4k)(感谢来自街中的药


…有他的气味?

    过往的诸多回忆在脑海中乱窜,色彩各异的往日百景让久眠刚醒的她有些茫然。

    蛇发们更早苏醒。它们吞吐着猩红的信子,采集着空气中游离的那个无比熟悉的气味分子,口腔顶部的犁鼻器瞬间激活,复杂的信息涌入她那片尚处混沌的脑海,在那片迷蒙之中首先勾勒出他的身形。

    温暖。安全。怀念。

    它们从各自的缝隙中挤出,一双双纯色的蛇瞳里倒映出那个金发男人的脸。

    是他。

    哪怕和记忆中相比有些差异,身上的气味沾染上了许许多多驳杂的东西,有疲惫有沧桑还有战斗后的血腥味……

    但奥菲绝对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有人曾那么温柔地,将她的蛇发当作是真正的属于人类雌性的头发,还笨拙地试图把它们编织成辫。

    ……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不是死了吗…就在刚刚,在宫殿里,被自己……

    还是说,那是一场噩梦?

    今天是授勋的日子…她应该会起得很早很早,会规规矩矩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会去宫殿,在那些愚蠢人类都不在意的时候将他们凝作石雕。

    不,不行……他们都是他珍视的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那一定是一场噩梦。

    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要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不让他操心,她要提前在他的房门前等候……她知道他今天要向她告白的。

    他们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真是可笑。

    那些话语她听得清楚听得明白,背地里做的小动作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如果是他,也不是不行。

    他们会在一起,会接受其他人的祝福,会生很多很多强壮又可爱的孩子,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毁灭,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就像是人人都羡慕的公主和王子。

    这才是故事该有的走向。

    所以,快点睁开眼……去找他,去接受他的告白……

    ……

    ……

    ……

    啊……

    她欺骗了他。让他品尝到了最深的背叛。

    她杀死了他。让他在自己珍视之物的簇拥中死去。

    她诅咒了他。让他经受永生永世不得安眠不得止息的折磨。

    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做了这一切。

    那不是噩梦。

    “早上好,奥菲。”

    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但是身上却散发着…那么复杂的气味。

    …为什么?

    她的胸口起伏着,蛇瞳彻底睁开,却不敢看向面前等待自己回应的人。

    “你醒了。那么,把诅咒解除。”

    好。如果可以让你的心重新安宁下来…

    不行。不对。不能解除!

    解除了的话,他说不定会……

    “不…不行。”

    她下意识地开口,迎面而来的是对方无言的重击。

    蜿蜒的蛇躯从蛇蜕中滑出,小心避让着宫殿内的雕塑,在如此局促的环境内依旧能如顶级的舞者般腾跃起舞,她同时也避让着他炯炯的眼神,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蛇发像是向日葵追逐烈阳般,争相恐后地涌向他的方向,试图再度去触碰那片令它们和她无比眷念的温暖。

    “我再说一遍,奥菲…或者你更喜欢美杜莎魔王这个名字?如果你真的有被魔物魔力影响到,就解除固定的诅咒,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并非剑刃也不是挥砍而出的剑气,他只是用柄上的配重块一次又一次敲打在自己的蛇躯上,让她本就犹豫不决的反击攻势溃不成军。

    “你会死。没有诅咒固着灵魂,你的肉体无法独自支持。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那种感情的名字叫喜欢…所以,我不能让你死。”

    哪怕是可能受到魅魔魔力影响的现在,她也仍旧维持过往没有情感起伏的语调。

    鞭尾抽打在空气中击出爆音,想要以此让他却步。

    “……喜欢我?真巧。我也曾经喜欢过你。”

    但弥拉德没有理会,抬腿就是一记正蹬,在她洁白的鳞片上留下一个脏兮兮的鞋印。

    第一次,她终于能走入雾霭中,触摸到那些令她厌恶,令她作呕的东西。

    …原来它们本应该是温暖甜蜜又亮闪闪的阿。

    她怎么会从未认清?她怎么会把那一切当做噩梦?

    目光之所及,皆是她的罪状。

    被凝固的时光,逝去的千余年。

    还有……面前温和地发动攻势,容貌未改但已沧桑的他。

    “克雷泰亚的人民们要救,你也不能死。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其他能解决固定的方法。会找到的,我会陪你一起找…就从现在开始找。”

    她面无表情,抱起自己被烙印上鞋印的一截蛇躯,继续说道,“你身后那只变成小女孩的巴风特是俄波拉,我记得她的魔力。她很聪明很聪明,比我聪明很多很多,我帮你说服她,我们能找到其他的方法。”

    苏醒的一瞬间,她就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她要挽回自己的罪责,把克雷泰亚的人民都带回来。但是如果这样做,他就会死去。

    克雷泰亚的人民与弥拉德。

    哪个她都不要舍弃,哪个她都想牢牢抓住。

    所以,她做不出选择。

    一言不发充当观众的俄波拉挑了挑眉,怎么这里还有自己的事…?奥菲乌喀丝,抱歉。她虽然也很好奇固定的解除方法能否被找到…但这里可该由你自己来亲自面对。

    于是她用手爪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权当没看到美杜莎那纯白的目光。

    “拖延的低劣计谋。你是不是想着,只要熬过今天,之后总会有机会逃跑?你觉得我还会被你欺骗第二次?”

    下一秒,他割开自己的咽喉,鲜红的血液如喷泉般激射!

    血养咒束千矛。

    将血液塑造成矛状物而后操纵的咒法,克洛伊也曾经用过类似的控水魔法。

    塑岩魔法不太方便使用,圣剑的话对方又太熟悉会被用老方法击破……那血养咒果然还是最佳的方案,耗材可以无限再生,而用法也多种多样。

    “把克雷泰亚的大家带回来,魔物。你如果真的拥有了心,就该知道自己曾犯下了滔天的罪孽!此刻不偿还,更待何时?”

    凝出尖锐矛头的千支血梭射往奥菲那依旧庞大的躯体,她却呆呆地凝望着弥拉德脖颈上那几乎要将他斩首的伤口。

    她喜欢的人的脑袋歪歪斜斜,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掉落,而被魔力切割出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又被魔力斩出新的裂口,新鲜的血液得以从中不断流出。

    她愣住了。整只魔物竟然就这么一动不动,任由血梭与她的鳞片碰撞,爆出大蓬血雾的同时,那洁白鳞片依旧如新。

    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战斗方式?

    她诅咒他不是想让他不惧死亡挥霍自己的身体…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尽管如此。她还是明白了。

    正是自己的诅咒,让他徘徊在世间不知道多少年,那眉宇间的意气已然蜕化为了向死而生的暮气,这种战斗习惯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在她死亡的这千余年间,他重伤了多少次?死了多少次?又重生了多少次?

    又是她的错。

    哭嚎是没有意义的,再怎么悲戚的哀恸,恐怕也没办法打动眼前被自己欺骗被自己背叛又被自己诅咒的男人。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

    滚热的泪液自眼中大颗大颗淌出,快要在她冰凉的肌肤上烫出灼痕。

    “哦,你也会哭啊。”

    泪水满溢,却仍然维持假面般冷漠神情的奥菲…弥拉德此前确实没见过,于是便多看了两眼。

    确实很可爱。恍若无血无泪的人偶突然展露出自己情感的那一刹那,着实令人动容。

    也难怪千年前的自己会对她动心。

    而后,他激发了臂甲的光刃,一步一步,挡开奥菲尾尖的鞭笞,继续靠近那个流着泪的女孩。

    他踏出的每一步,奥菲都会把怀抱中的蛇躯抱得更紧,硕巨的蛇躯在雕塑间流动,这女孩终于抬起头梗着脖子看向他的方向。

    “你不能死。你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还有那臂甲上的雕刻…你订婚了……恭喜。那么,就当是为了与你订婚的女孩,不要死。”

    她先是望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小女孩的俄波拉身旁的魅魔,还有她身旁洛茛的雕塑,最后才真正与弥拉德对视。

    “洛茛她也喜欢你。她看向你的眼神,和你相处时的体温和心跳…她肯定喜欢你。你如果死了,洛茛,莱安还有克洛伊…帕特里斯主教还有那些千千万万垂青于你的人们,他们会伤心。”

    弥拉德与那双一直避让着自己的纯白眼瞳对视。

    那其中的悲哀与苦闷做不得假。

    ……如果这也是演技的一部分,那奥菲在这千年里绝对可以说是在戏剧学院进修过并且收获匪浅。

    果然,在自己的一步一步逼问与压迫下,她没能抵挡住自心底翻涌而上的悲哀的洪流。

    …经由他的确认,她也和俄波拉一样,获得了心。

    “…我不会去死的。”

    但是,她好像对自己的打算有些什么误解。

    他怎么可以去死呢?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了。

    克雷泰亚的人民要救,还要帮助他们融入这个…与他们认知迥异的新时代。洛茛、莱安、克洛伊、主教、国王……他所有珍视的被凝固在过去的人都在等他。

    而眼前的祸首,亲手缔造了一切悲剧的魔王,她也不能死。

    她必须活着,用她那双带来停滞的魔眼看着,看着这一切重新并入时间长河,重新开始流动。

    “哇哦,弥拉德大人这一招很帅嘛!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用过呢,是非常古老,架构相当有趣的血之咒法…”

    希奥利塔飘在固定的一尊雕塑身旁,臂膀搭在那虽说是男装打扮,却依旧难掩饱满身形的灰白剑士肩膀上,津津有味看着面前人与蛇的战斗…就像是亲呢无间一起观赏戏剧的好姐妹。

    “那是蛇之王储……不。现在应该说是旧日魔王奥菲乌喀丝的独有咒法…血养咒。”

    俄波拉把遮蔽视线的肉嘟嘟的手爪放下,目光投向身侧被公主殿下倚靠的灰白石像。

    那位石像腰间佩戴的那根长长的筒状物,与自己记忆中的遗迹里发掘出的遗器铳做了对比…心情复杂。

    那日射向自己的灭魔弹丸,应该就是从那东西中击发的吧。

    所以,这女孩就是洛茛。

    虚金灿妙心剧果然错得离谱。

    难为你了。然后。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长的眼睛和脑子?

    这么漂亮的女孩能一直当做挚友和兄弟来看待?从他的描述里确实会以为洛茛长相比较男性化,没产生那种想法也是很正常,但是真见到了这不是漂亮得很吗!?又有一分中性的英气在,眉眼还不缺女性的柔美…所以那家伙到底是怎么长的眼睛和脑子?

    回想起浴池中曾偶然一瞥的那个东西…当时的浴池里只有自己,所以很明显是因为她……

    难道说,他真的很有加入萨巴斯教团的资质?

    这种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从俄波拉心底悄然滋生。

    “应该是奥菲乌喀丝亲传的咒法,在部分细节的处理上简直如出一辙…他们的关系在千年前比公主殿下您与我想的都还要亲密。”

    “千年前啊。”

    “千年前。”

    “那女孩没在苏醒的第一时间解除固定的原因果然是……?”

    “嗯。原因就在于弥拉德身上耦合的诅咒与赐福…贸然解除的话,二者缺其一的后果难以预测。话说回来…公主殿下,我们真的不需要插手进行干预吗?”

    沉闷的击打声在殿内回荡。

    宫殿内的战斗仍然几乎是以一面倒的形式在进行着。金发的剑士不懈地发动非致死性的攻击,而被他殴打的魔王却始终只知道闪躲与硬抗…

    “不用哦。打架嘛,很正常的啦。爸爸妈妈偶尔也会因为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一架呢…最后当然会和好如初,变得比以前更加亲密啦!弥拉德大人现在只不过是在确认那位奥菲小姐是否真的被魔物魔力影响到…”

    希奥利塔微笑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却始终跟随着弥拉德。

    “…他们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还有自己的错误而战斗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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