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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暗流汹涌


第360章  暗流汹涌

    霜龙领北方,深谷之中,积雪厚重,白林遮天。

    在这片被北境忽视的残雪之地,一股濒危的力量,正在悄然苏醒,准备最后的反扑。

    洞窟深处点著昏黄的兽油火炬,火光把几十道身影拉长。

    他们披著兽皮、执铁刃,有人戴著羽骨头盔,有人脸上刻著古老的纹身,甚至有的衣不蔽体却赤脚站在冰面上,寒风似乎从未能把他们驱走。

    这些正是蛮族残余的首领与领袖。

    准确地说,这是雪原最后能召集起来的一切。

    乌鲁站在火堆边,沉默地注视著众人,身影被火光切出一条暗影他的名号是特使,由各部临时推选,派往皇子身边传达蛮族意见的人。

    在冰穴之外,黑岩、雪狼、哀歌等数个支系已集结近六百名沸血战士。

    他们擅长冲锋与近战,是从小训练、战功累累的突袭者,蛮族中的精英,身上带著血的记忆。

    这些人,是蛮族剩下的力量。

    将他们召集起来,为的只是一件事。

    他们不与北境的骑士团硬碰,那样的对抗,是拿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他们要做的是斩首,是在会议日那一刻,将长桌掀翻,让那些举杯谈笑的贵族和决策者,在火光与混乱中尝到恐惧。

    若能做到,北境将陷入无序,他们便能趁乱取粮、拿地、换取未来的一线生机。

    若失败,便是彻底的毁灭,蛮族的名字,可能就此从这片土地的记忆里消失。

    火堆旁,众人的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决绝。

    年轻的战士握紧短斧,老者低声念著祖先的名号。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最后的赌注。

    这就是雪原的最后一击。

    一场为生存而起的赌注,一次可能改变命运的突袭。

    乌鲁其实有些慌乱且不知所措,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把阿斯塔的命令传回,让各部族自行决定行动。

    依照他最初的设想,这些族长顶多会派人去赤潮边境外围骚扰几次,好给那位六皇子一个面子,再换回几袋粮食。

    但局面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当得知众人打算趁会议之机,袭击霜龙领、将所有贵族一网打尽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疯了,」乌鲁压低声音,额角的汗在寒气中结霜,「那是霜龙领,不是哪个贵族的领地!帝国的骑士都在那里守著!若动手便是灭族!」

    火堆旁短暂的沉默里,几位年长的族长也开始犹豫。

    「也许他是对的,」一名老者喃喃,「我们能拿到一点粮,就够族里过冬了。」

    乌鲁以为理智的声音终于会压过那一时的疯狂,还准备循序渐进地把阿斯塔的意图分析转述,让族人各自权衡选择时。

    那位如今掌控最多战士的青年蛮族领袖,猛地站起,脚趾在冰面上刮出细小的响声。

    卡尔克的眼神生出一种狂热,嗓音兀然拔高:「已经到这里,我们还要退回去吗?我们还要退到哪里去?

    退回去,他们会笑话我们,踩碎我们的门楣,烧掉我们的屋炉,叫我们的孩子去乞讨,那不是生存,那是苟活,再等待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次,不为谁的命令,不为一袋面粉,而是为年轻人的未来、为我们祖先的骨骸!

    把他们的议桌打翻,让掌权的人尝到恐惧,这就是我们正确的选择!」

    卡尔克说得铿锵有力,像是把几十年的压抑孤注一掷。

    话音落下,洞内先是短暂的静默,随即一波又一波的低语和应声像雪崩般传来。

    哪些年轻的首领们几乎是本能地站起,拳头紧握,眼里有血的兴奋。

    他们曾见过帝国的旗帜飘扬,也曾半夜沐血而归,卡尔克的话唤起了他们的愤怒与渴望。

    老一辈人沉默得更久。

    一位白发的长者终于低声说道:「不能盲动,但若不反抗,我们又能怎么样?」

    另一位族长的声音颤抖:「我们要的只是活著。」

    乌鲁夹在其中,双手无力垂落,他大概知道了,已经阻止不了这场行动。

    「若只是骚扰,能换来几袋粮和几个放牧权,那就足够不少人余生平稳。」乌鲁的理性做著最后的反抗。

    但卡尔克并不让步,他走到火堆边,弯腰拾起一根火炬,执在手中像一杆旗。

    火光跳在他年轻的面庞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你们说得都对,也许活著重要。但我们活著却要日日低头,这种活著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是帝国的附庸,我们要让他们记住,雪原也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的声音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把绝望化作决意的坚定。

    年轻人的呼声越发高亢,洞穴像被风吹拂过的旷野,声音层层推进,最终压过了犹豫C

    几位资深的族长对视,长久的沉默后,他们缓缓点头。

    那不是热血的主动,而像是无奈。  

    有人低声念起了保护祖先的咒语,也有人用粗糙的手拍了拍旁边年轻人的肩膀,仿佛在把自己的祝福和恐惧一并交付。

    乌鲁闭上眼,体内的冷意更深。

    他感觉到血色的潮水在洞内升起,听见年轻脚步的铿锵回响。

    他神色复杂,见众族长皆默许,最终妥协,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一一托出。

    乌鲁指著地面摊开的粗糙地图,声音沙哑而谨慎:「赤潮精锐守在南面。

    东门是旧贵族团体的营地,唯一能进入主厅的北门外围,只由四皇子的部队看守,我们在那儿有内应,可以打开两处暗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后天有赤潮的焰火礼花庆典,就是一种用来看的魔爆弹,声势大,能掩盖动静。若真要行动,那就是唯一的时机。「

    听完这些,众族长开始低声讨论,火堆边的影子交错摇晃。

    「那就动手,」卡尔克总结道,「趁贵族齐聚主厅。第一步,趁烟花升空时,由内应打开北门暗道。

    第二步,沸血战士突入主厅,用火油封锁四门。第三步,我亲自带突击队直扑重要人物,目标是阿斯塔与路易斯,北境如今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物,杀了一个我们就是赚的。「

    计划粗糙,却足够致命。

    众人明白,即便不能毁掉全部贵族,只要杀掉最强的几人,北境必乱。

    到那时,他们便能四散而逃,抢粮掠物,重建部落。

    众人散去,乌鲁独自坐在冰崖之上,望著远方霜龙领的灯火。

    风雪拍打著他的肩,冰屑划过脸颊,像细针一样刺痛。

    他仰头望著那一抹微弱的光,不知道那是否是最后的机会,还是真正的灭族前奏。

    卡米尔这一年过得太安逸了。

    北境的寒风对他而言,只是宴会厅外的背景声。

    四皇子阿斯塔奉他为座上宾,每日的酒宴、舞会、佳肴、美人,令他几乎忘了自己只是被派来的监察特使。

    这里的人称他帝都派来的眼睛,而他也乐得装作还握有帝都监察院的权威。

    他喝著北境的酒,听著贵族们虚伪的笑声,慢慢地,连那段恐怖的记忆都淡了。

    可命运最喜欢开玩笑,当赤潮骑士团的铁蹄踏进霜龙领时,卡米尔的手又开始发抖。

    今天的宴会上,路易斯对他彬彬有礼。

    笑容克制,礼节完美,没有丝毫敌意,偏偏这让他更害怕。

    因为他不知道路易斯想让他做些什么。

    他知道阿斯塔不是路易斯的对手。

    这个年轻皇子满口重建与理想,在他看来不过是宫廷笑话。

    霜龙领的重心,早在那支赤潮铁骑入城那刻,就已经转移了。

    而且路易斯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帝都知道,他是翡翠联邦的间谍。

    宴会结束,卡米尔喝多了,他需要酒精来驱赶那种令人发狂的不安。

    回到官邸,他的步伐跟跑。

    烛火微弱,屋子里寂静得连心跳都能听见,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床上整整齐齐地放著一封信,信封洁白,封蜡上刻著赤潮的徽章。

    那道金色的太阳纹在烛光下微微发亮,像是在嘲笑他。

    卡米尔的手停在半空,呼吸变得急促。

    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发不出声。

    他猛地回头,目光扫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户紧闭,墙角无影,连空气都没有异样。

    他冲出门外,问守卫:「刚才有人进来过吗?」

    守卫一脸茫然:「没有,大人。没人靠近。」

    卡米尔沉默几秒,又缓缓退回房内。

    他盯著那封信,瞳孔颤抖,手指发抖,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手。

    ============

    夜宴散去,霜龙领的厅堂还留著余温与酒香。

    阿斯塔·奥古斯特坐在主位上,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他却迟迟不肯放下。

    厅外雪声簌簌,灯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他一个人。

    他回想著方才的场景,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投下的光辉摇曳,丝织的慢帐散著温酒与香料的味道。

    那些北境贵族、旧家族、帝都来的使臣,穿著华贵的外袍,在那位年轻伯爵身侧聚成一圈。

    笑声与银杯碰撞的清脆声不断,仆从递上陈年的烈酒,侍女的裙摆在烛光下闪著金光o

    整个场子热闹得像帝都的宴会,只是中心不在他这里。

    阿斯塔坐在主位,看著那些人转向路易斯,恭维、寒暄、谦笑。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只是布景,是那场盛宴里多余的一道阴影。

    「那是我的主场—」他低声喃喃,语气里掺著一丝酸涩。

    路易斯·卡尔文的名字此刻像根钉子一样钉在他心上。

    那家伙不用多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阿斯塔握紧酒杯,嘴唇颤抖。

    若这次重建会议仍被对方主导,北境的秩序就将完全属于赤潮,而不是他这个所谓的皇家特使,到那时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一股压抑的焦躁在他胸口翻滚,如果失败了,他将什么都不是。

    阿斯塔猛地起身,披上外衣,命人带乌鲁来见。

    乌鲁过了好一会才到,带著一身寒气。

    阿斯塔看著他,有些焦虑的说道:「袭击赤潮领的事,准备得如何?」

    乌鲁站在原地,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切已按殿下之令布置完毕。部队已经重新潜伏,就等命令。」

    阿斯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他们确定目标吗?」

    「赤潮领的防线松懈,我们会选择恰当的时机突袭,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乌鲁的声音干涩却笃定,眼睛始终没有眨一下。

    阿斯塔盯了他几秒,眼神里闪著不安的光。

    他的唇角微微抽动,仿佛在压抑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一只手,平静地说道:「退下吧,乌鲁。」

    乌鲁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屋内只剩阿斯塔一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他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一种压抑到近乎扭曲的情绪在眼底翻滚O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自从皇帝失踪的那一刻起,阿斯塔的世界便像坍塌了一样。

    他夜夜失眠,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黑暗里掐著他的脖子。

    他害怕醒来那天自己就被遗忘,被抛弃,或者被杀。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证明自己仍然有资格被称作「皇子」,他开始疯狂地拉拢。

    拉拢卡米尔、收买旧贵族、甚至与蛮族交易—

    他为此付出了太多:财富、名誉、权力。

    他甚至把南方贵族最垂涎的贸易权和矿区权割让出去,只为换取资源和支持。

    只为了让自己更有力量,而不是被人随手一捏就死的蚂蚁。

    但始终有一个人挡在他的身前路易斯·卡尔文。

    那家伙是自己的心魔。

    「很好。」阿斯塔低声道,语气里混著压抑的狂躁,「很好—这次,必须成功,不然——」

    他一边说,一边重复地轻笑,笑声干枯刺耳,像要驱散体内的寒意。

    可那笑声很快断了,他猛地抬手掩住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呼吸渐渐急促,低声喃喃:「如果失败——我就让所有人陪葬。」

    这一刻,他的神情近平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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