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大官人的班底
第175章 大官人的班底
得到自己要的消息,吴镗又引著西门庆,穿过阴暗的甬道,来到另一间稍显「干净」
些的牢房。
这间牢房明显比瘌头三那间宽敞,地上铺著还算干燥的稻草,角落里甚至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墙上还有个小气窗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一个身材精壮、面容沉毅、虽著囚服却腰背挺直的汉子,正盘膝坐在草堆上闭目养神。正是史文恭。
听到门响,史文恭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直接越过吴镗,落在了西门庆身上。那眼神里没有瘌头三的恐惧谄媚,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审视。
他上下打量了大官人一番,嘴角竟微微扯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
「如果某家没猜错,阁下便是那清河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西门大官人吧?」
西门大官人脸上堆起和气笑容,拱了拱手:「史大人好眼力!正是西门庆。」
他不再绕弯子,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文书,唰地一声在史文恭面前抖开,赫然是一张盖著鲜红官印的通缉令,上面画著史文恭的肖像!
「史大人是明白人,」大官人的声音带著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也不绕弯子了,你婆娘并那一岁稚儿的下落,我已尽知。。
史文恭的面容依旧冷硬,但大官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紧握的拳头指节瞬间发白,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一下。
大官人话锋一转:「敝亮话,我要你为我效力,保你不用受通缉之苦,保你妻儿平安,衣食无忧。非但如此,每月奉上纹银三十两,四季衣裳,宅院一座,绝不亏待!如何?」
谁曾想,史文恭竟无半分磕绊,连想都未想喉咙里滚出个沉铁似的字:「好!某应了!」
这下轮到大官人愣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审视:「哦?答应的如此爽快?倒让我有些.不放心了。史教头,你且给我个安心的理由!「
史文恭直视著西门庆,目光坦荡,甚至带著一丝看透世事的疲惫和决绝:
「其一,此通缉令一出,天下之大,已无史某容身之所!除了落草为寇,便只有死路一条。大官人肯给条活路,史某岂有不识抬举之理?」
「其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史某留在京城,在团练挂个虚职,领著那点微薄的俸禄,忍气吞声,受尽上官盘剥,图什么?不过是舍不得家中妻儿,图个安稳罢了!若非为了她们,凭史某这身本事,便去西军边睡,搏个出身有何难!「
「其三,」史文恭的目光变得异常深邃,紧紧盯著西门庆,一字一句道,「连那擒我的武松,如今都甘心归于大官人麾下—这军卫衙门也算一方豪强却对大官人如此顺服!」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足见大官人你,绝非表面上一个「商贾』那般简单!史某愿随富贵风起,跟著大官人保我一家老小平安富贵,不吃亏!」
大官人听完,脸上的惊愕慢慢化开,最终变成一种深沉而满意的笑容。他抚掌大笑:「好!好!好!以后你便是我西门府上的教头,果然是个明白人!「
「我会刻安排下去,将史教头的家眷,接到清河县来,好生安置!」
史文恭闻言,眼中最后一丝戒备终于放下,对著西门庆,郑重地抱拳一礼:「史文恭,拜见东家!」
大官人对著旁边吴镗说道:「麻烦大舅哥了!放他出来!」
史文恭即可被两个狱卒「请」出那间稍显干净的牢房。
这史文恭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还是小觑了这位新拜的「东家」!
自己前脚还在阴森恐怖、规矩森严的军卫大牢。
后脚竟已踏在了衙门外的青石路上!
那沉重的木枷镣铐早已不见踪影,身上甚至还被塞了一件半旧但厚实的棉袍御寒。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做梦,那军卫衙门上下人等,对这西门大官人简直比对自家祖宗还要恭敬顺从,仿佛这龙潭虎穴真是他西门大官人自家开的后院一般!
史文恭跟在西门庆身后,看著吴千户亲自送到门口,脸上还带著亲热得有些过分的笑意,饶是他见惯了世面,此刻心中也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这位东家—手眼竟通天到如此地步?!」
然而,更让他惊愕的还在后面。西门庆并未带他回府,也未去酒楼,马车竟七拐八绕,停在了清河县团练衙门的破旧大门前!
史文恭抬眼望去,只见这衙门围墙斑驳,门楼低矮,门口连个像样的石狮子都没有,只有两个穿著浆洗得发白、打著补丁号衣的老卒,抱著破旧的长矛缩在门洞里打盹儿,一派破落景象。
不等西门庆下车,那团练衙门里竟像炸了窝一般。只听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哐当」一声,那两扇掉漆的破门被猛地拉开!
一个身材矮胖、穿著皱巴巴团练官服、连靴子都只趿拉著一只、另一只光脚丫子踩在冰冷地上的中年汉子,如同火烧屁股般冲了出来。此人正是清河县团练使张蒙方。
张团练一张胖脸笑成了菊花,老远就拱著手,声音洪亮得能把门楼上的灰震下来:「哎呀呀呀!我就说今儿个早上衙门里那几只老鸹叫得那个欢实!吵得人心烦!原来是应在今日贵客临门上!」
「我就说嘛,这腊月里的寒风,吹在脸上都跟小娘子的手似的,软乎乎的透著股春意!我就琢磨著,必是西门大官人您这尊真神要降临我这破草窝了!快快快!里面请!里面暖和!」
他一边说著,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提溜那只没穿好的靴子,那模样既滑稽又透著十二万分的殷勤。
西门庆抱著暖炉,慢悠悠下了车,脸上挂著惯常的和煦笑容,对张团练的「热情」早已习以为常。他略一示意,身后跟著的贴身小厮玳安立刻提著一个裹得严严实实、还冒著丝丝寒气的朱漆食盒上前。
「张大人说笑了,我这等俗人,哪敢称什么真神。」西门庆笑道,指了指食盒,「这不,眼看冬至将至,俗礼一份,给张大人添个菜,应个景儿。」
张团练一听,脸上那严肃劲儿立马端了起来,连连摆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哎哟我的大官人!您这不是打我脸嘛!咱哥俩谁跟谁?您来我这破地方坐坐,还带什么东西?
太见外了!太见外了!」他嘴上说著,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粘在了那食盒上。
玳安机灵地掀开食盒盖子。一股寒气涌出,只见厚厚的冰块中间,赫然躺著一只毛茸茸、足有蒲扇大小的硕大熊掌!那掌厚实饱满,一看便是上等货色,在冰块映衬下更显珍贵。
张团练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嘴咧到了耳根,喉咙里不自觉「咕咚」咽了口唾沫。
他慌忙伸手把盖子又按了回去,仿佛怕跑了宝气似的,一张胖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压低了声音,带著掩饰不住的狂喜:
「哎呀呀!大官人!您——您可真是及时雨啊!不瞒您说,我正为这冬至的席面愁得头发都掉了几撮!家里那婆娘,还有她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娘家兄弟,总嫌我寒酸!这下好了!有了大官人您送的这宝贝,往桌上一摆!嘿嘿,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咱老张!开眼!
必须让他们开开眼!」
西门庆微微一笑,仿佛只是送了棵白菜。他侧身一步,将身后的史文恭让了出来:「张大人,节礼小事,不足挂齿。今日来,主要是给张大人引荐一位好汉。「
他指了指史文恭,「这位史文恭史教头,一身好武艺,曾在京城禁军效力,端的是条好汉!如今被我延请,后便在团练衙门效力,襄助张大。」
张团练早就和大官人商议过此事,不过是借著自己的空额养一群虎狼护院,一听这话便已明白。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对著史文恭连连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哎哟!原来是史教头!失敬失敬!大官人推荐的人,那还能有错?没说的!以后史教头就是咱清河县团练的副团练了!正缺这么一位能镇场面的好汉呢!「
他凑近西门庆,声音压得更低,带著十足的亲热和感激:「大官人您放心!咱这团练衙门,说是个衙门,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吃皇粮的空额罢了!」
「点卯?实不相瞒,除了门口那俩老棺材瓤子,其余的名册——嘿嘿,都是虚的!这衙门上下,从兵额到器械,以后全凭大官人您安排,您说咋整就咋整!您尽管使唤史教头!」
西门庆满意地点点头:「张大人爽快!那就有劳张大人费了。」
马车碾过清河县略显冷清的街衢,辘辘声响,敲碎了几分冬日寂寥。
车厢内暖炉烧得正旺,兽炭吐著暗红火舌,融融暖气裹著薰香,直蒸得人骨软筋酥,昏昏欲睡。
史文恭端坐如钟,眼观鼻,鼻观心。
「史教头,」西门庆忽地开腔,那声音不高,却似金玉相击,硬生生刺破了暖烘烘的沉闷。
「在!」史恭脊梁骨一挺,抱拳应声,如绷紧的弓弦。
「不消多久,自与你寻得数百精壮后生!也会购上数百好马来!」西门庆眼皮微抬,两道目光如锥子般钉在史文恭脸上,话锋陡然一转,沉甸甸压了下来,「这些人,日后便是你掌管的兵!」
他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将那层遮羞的薄纱彻底撕开,露出底下赤裸裸的勾当:「你史文恭,便是他等的枪棒马军总教头!」
西门庆身子略向前倾,炉火映得他面皮泛红,语气愈发炽热逼人:「把你那压箱底的功夫,把你在边陲沙场上挣命的真章、杀伐的狠劲儿,休藏半分,统统拿出来!「
「我要的,不是那等花拳绣腿、摆样的护院把式!要的是...你——省得么?」
这几句话虽未说出口,但史文恭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好似惊雷炸响!这东家图谋之大,端的骇人!远非寻常富户那般简单!
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窜起,直冲顶门,旋即又被莫名的滚烫所淹没,激得他心腔子里擂鼓一般!
更深处,却是那被骤然拔擢、委以重任的、近乎战栗的狂喜身本事,蛰伏已久,岂甘在尘埃里朽烂?
「呼」史文恭深吸一口滚烫的炉气,强压下胸中翻江倒海的心绪。
他猛地抱拳,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捏得咯咯作响:
「东家放心!某...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重托!」
「嗯,恁般最好。」大官人轻轻摆了摆手,眼皮复又耷拉下去,仿佛方才那番雷霆万钧的话语不过是闲话家常。
他倚回锦垫,闭目养神,只余一句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话在暖香中浮沉:「好生去做——前程富贵,自有你的份儿。」
史文恭肚肠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眼前这位东家,年纪分明比自己小著一大截,可方才那番杀伐决断、豢养私兵、乃至随口许人富贵前程的言语,从他口中吐出来,竟如吐口唾沫般轻易,又似吃饭饮水般自然。
更奇的是,自家听著,心头非但不觉得半点突兀,反倒像秤砣落井底扑通一声,直觉得本该如此!
端的邪门!
他忍不住又偷眼觑了觑那闭目养神的新东家。
炉火映著西门庆年轻的面皮,光润里透著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运。
史文恭喉头一滚,一股子又涩又苦的滋味直冲上来,化作心底一声长长的喟叹:「罢!罢!合该我史恭恁般物,今栽在这等物里!」
此时京城中。
官家直挺挺在那销金帐龙床上歪著,一张脸蜡渣也似的黄,偏生又浮著层虚汗,脑袋上层层叠叠裹著白布,倒似个蒸坏了露馅儿的角黍粽子。
只露著两只眼,浑浊无光,死鱼样瞪著承尘。
地下乌压压跪著一片紫袍玉带,蔡京、童贯、蔡攸、何执中等一并大臣,个个屏息垂头,偌大寝殿里,只闻得官家喉咙里扯风箱似的咝咝声,混著角落里药吊子咕嘟咕嘟的闷响。
梁师成这老阉奴,泥胎般侍立在龙床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朕—此番不豫,」官家嗓子里堵著痰,声音嘶哑得刮人耳朵,「全赖—郑后持重,宫掖安稳。」
他费力地顿了顿,浑浊的眼珠似乎要穿透那层裹伤布,去寻底下跪著的人影,「她—.
几个堂兄弟,听著—倒都还勤谨?尔等—议议,看谁堪用—擢升—擢升一下—」
跪著的群臣纷纷望向蔡京。
童贯跪在蔡京身旁,尖著嗓子发声道:「官家圣明!郑后娘娘贤德,泽被亲族。臣观其堂兄永州团练使郑佑,为人厚重老成,处事稳妥,当是上上之选!」
他那张无须白脸上堆著笑,眼风却飞快地扫向旁边的蔡攸、何执中。
蔡攸点头道:「童枢密所言极是,郑佑公忠体国,正合擢用!」
何执中捋著几根稀疏的黄须,也附和:「老臣附议,郑佑可也。」
堂下群臣赶紧也跟著嗡嗡一片「附议」、「郑佑贤能」之声,此起彼伏,倒将这死气沉沉的寝宫吵得如同市井杂耍的瓦子。
众人嗡嗡完了,那几十道目光,却像生了钩子,齐刷刷地、小心翼翼地,都挂在了最前头那个跪得笔直的老臣身上—蔡京。
蔡太师闭著眼,仿佛入定老僧。
殿里那点嘈杂刚歇,他便缓缓掀开眼皮,浑浊老眼里一丝精光也无,只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枯稿的手在锦袍上轻轻抚过,声音不高,却似冰碴子掉进滚油锅。
「郑佑?」他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嘲弄,「此人—不过一武夫耳,骤登显要,朝中非议甚多,恐举止失措,贻笑大方,反伤了娘娘体面。」
此言一出,殿内重归死寂。
童贯那白面团似的脸僵住了,堆起的笑容冻在脸上,活脱脱一张揉皱的粉皮。
蔡攸眼皮子底下飞快地滚过一丝阴冷的讥诮。
何执中捋须的手僵在半空,那几根黄须捻在指间,捻也不是,放也不是。
偌大殿堂,只余药炉「咕嘟」,官家「咝咝」,角落里梁师成那老阉奴的影子投在珠帘上,纹丝不动。
蔡京喉咙里滚过一声浑浊的痰响,不紧不慢续道:「老夫观郑氏一族,唯翰林学士郑居中者,器识宏远,深谙进退之道。」
他眼皮微抬,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龙床上那「粽子」般的人形处,「其人沉敏有干才,提点他,方是正理,方不负官家眷顾、不负娘娘贤德。」
何执中心中忐忑,眼趣转了几转,觑一眼蔡京古井无波的脸,又偷瞄一眼龙床,喉咙里「呃」了一声,忙道:
「太师—太师老成谋国,洞烛幽微!是老臣思虑不周郑居中确是更佳人选!
他这一倒戈,身子都伏低了几分。
蔡攸脸色变了变,青红皂白走马灯似的在面上滚过。他看看父亲那不容置喙的侧影,又看看旁边群臣脸色等人陡然转舵的眼神,喉头上下滚动,终是垂下头,闷声道:「父亲—高见,附议。」
一时间,「郑居中宏才大略」、「太师慧眼识人」的阿谀之声又嗡嗡薄乞,比方才捧郑佑时更薄了几分,调门也更高六,仿佛刚才那一幕仏未发生。
「够了聒噪—」龙床上那「粽子」里挤出一丝微弱不耐的呻吟,裹著白布的头颅费力地扭向内侧,「吵得朕—脑仁儿疼—既是定了..拟旨—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叩头谢恩,弓著腰,紫袍玉带窸窣薄著,潮水般阶了出去。
殿内复归死寂,只余下药气、汗气、还有梁师成身上那陈年薰香,混作一团沉甸甸的浊雾,死死压在龙床四周。
梁师成这才悄无声息地挪到榻前,枯瘦的手端乞温著的参汤,银匙轻碰碗沿,发出极细微的一声脆薄。
他那张老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眼角的余光,却似殿外秋日里扫过枯叶的冷风,极快地在那层层裹伤的「粽子」上刮了一下。
官家那颗裹得严实的「粽子头」在乍龙引枕上蹭了蹭,喉咙里咕噜作薄,浑浊的眼趣子费力地转向梁师成站立的阴影处,声变鬼得像是破风箱在抽:
「童贯—童贯那奴才前日递上来的奏疏—举荐谁入枢密院行走来著?」他喘了口气,龙床锦被下一条腿不与觉地抽动了一下。
梁师成泥胎木塑般的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道:「回官家,童枢密举荐的,乃王子腾,王大人。」他眼皮低垂,仿佛只盯著与己皂靴尖上一粒微尘。
「王子腾」官家裹著白布的头颅似乎点了点:「他家那个上月里你跟朕提过—侄女?」
梁师成枯稿的脸上肌肉纹丝不动,只那低垂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如同被风吹动的蛛丝:
「官家圣明,记性真好,仫贾元春,如今在凤藻宫当值,挂了个尚书的。」
「贾—元—春」官家把这亍字在嘴里咂摸了一遍:「传旨—擢王子腾—入枢密院行走!他这侄女—贾元春选—选入宫来!封贤德妃!「
「是!」梁师成应得干脆利落,腰弯得更深,几乎成了个直角。
他直乞身,依旧是那副泥塑木雕般的恭谨模样,声变平稳无波:
「老奴这就去拟旨,召贾氏女入宫。」说罢,悄无声息地后阶两步,融进了殿角更深的但暗里。
梁师成脚步不停,沿著朱漆剥落的漫长宫道疾行,在一处偏僻的宫室前停下,这里是内书堂的侧厢,供他们这些掌印太监拟旨之用。
推开门,一股陈年墨臭和灰尘味扑面而来。梁师成径直走到案前,铺开明黄的御用绫绢,取过那支亚供秉笔太监用的紫毫。
他落笔极稳,墨色浓黑,字迹却透著一种奇异的骨神,如官家一般无二。
「特擢王子腾为枢密院同知—·贾氏女元春,淑德有闻,特选饼掖庭,以侍宫闱—」
最后一笔落下,梁师成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笔搁下。
他拿乞那方沉甸甸的「内书堂承旨」铜印,蘸饱了朱砂印泥,悬在旨意末尾。
鲜红的印泥在伍灯下,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血。他面无表情地、重重地按了下去。
「嗑」!
一声轻薄,在死寂的宫室里格外清晰。
印落,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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