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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道心


段楚寒在激烈到超越生死界限、宛如炼狱熔炉的擂台对决中,历经九死一生的万劫险境,凭借玉石俱焚、燃烧生命本源、榨干最后潜能的惊天一招,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绝境逆转,惊险万分地夺得胜利,成功跻身八强行列。然而,这惨烈到极致的胜利,代价高昂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赛后,他体内早已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经脉与脏腑终于支撑不住,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的琉璃般碎裂——强行压制的旧伤如山洪决堤般喷涌而出,胸口剧痛如万根淬毒钢针轮番穿刺、搅动,撕心裂肺的痛感直透骨髓,几乎要将他瞬间拽入昏厥的黑暗。他不得不立刻陷入最深沉的闭关——与外界彻底隔绝的静养状态。这一养便是数月漫长的煎熬,期间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如同在鬼门关前踟蹰,每一次濒临崩溃都要耗尽师门珍藏的续命灵丹,方能勉强吊住最后一口气。最终,他无可避免地错过了后续所有至关重要的赛事,包括那象征着宗门最高荣耀、让无数弟子梦寐以求的决赛舞台,只留下一声长叹与无尽的不甘。

剑阁后山的清竹静室里,青竹编就的窗棂漏进细碎的光斑,斑驳地落在段楚寒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添几分脆弱。他浑身裹着浸满药汁、散发着刺鼻苦涩气味的蚕丝帛布,每一寸肌肤下,每一根经脉都像被烧红的铁线反复勒紧灼烧,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抠进身下冰凉的玉席,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将翠绿的竹篾染上点点刺目的猩红。床头的青铜小炉里燃着凝神的柏子香,烟雾袅袅,扭曲成诡异莫测的形状,仿佛在无声地模拟、映照着他体内狂暴乱流的灵力——枯荣之力的死寂阴冷与乙木生机的残余还在他破碎的经络中激烈地纠缠、撕扯,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脏腑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喉咙里溢出压抑而痛苦的闷哼。

门被轻轻推开,细微的吱呀声如细丝般撕裂了室内的死寂,光线从门缝中透入,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微粒。天致青的道袍衣角无声地扫过门槛上湿润的青苔,留下几乎看不见的水痕,他稳步踏入,手里稳稳握着一个玉制的药瓶,温润的玉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药瓶轻轻打开,一股裹挟着灵参、云灵芝等珍稀灵药特有的浓烈苦味瞬间弥漫开来,填满了狭小的空间,那股气息刺鼻而深沉,令人呼吸微窒。

“楚寒,该吃药了。”他的声音比平时刻意放柔缓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目光落在段楚寒苍白而紧闭的双眼上。他缓步走到床边,指尖泛起淡青色的柔和灵力,精准而轻缓地按在段楚寒的手腕上,仔细感知着他体内那如同乱麻、濒临崩溃的脉象,每一丝紊乱都如针尖刺痛着感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段楚寒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昏迷时深植的惊惧与混乱——他梦见自己依旧被困在那生死一线的擂台上,木婉婷那翠绿欲滴的碧玉针带着森然寒意深深扎进他的胸口,而他的饮血剑也同时冰冷地刺穿了她的肩胛,温热的鲜血顺着暗沉的剑身汩汩流进他的掌心,那灼烫感几乎要将他烧穿,烫得他浑身发抖。“师尊……”他试图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里像是塞着一团浸了血的棉花,干涩疼痛。

天致青将温热的玉碗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干裂的唇边,羊脂白玉打磨的勺沿轻轻碰触着他干枯起皮的嘴唇,段楚寒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嘴角还顽固地沾着上次呕血留下的暗红血痂,硬得像块粗糙的壳,随着他微小的动作隐隐作痛。“你撑过了最危险的七天,”天致青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枯荣之力的暴动已经被强行压制住了,但紫薇殿那丫头打入你体内的本命乙木生机,却像附骨之蛆,还在顽固地蚕食、破坏你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根基——这需要时间,得慢慢熬炼化解。”

段楚寒顺从地喝了一口滚烫的药汁,那极致的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让他本能地皱紧了眉头,却还是强忍着不适,喉结艰难地滚动,将那粘稠的药液硬生生咽了下去。药汁顺着食道滑进空虚的胃里,竟如同浇下了一勺滚烫的热油,瞬间点燃了脏腑深处的灼烧感,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起来。这剧烈的刺激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短暂清晰了一瞬,眼前猛地闪过木婉婷在饮血剑刺入时踉跄后退的七步身影,闪过她手中那柄碧波鳞法器上蛛网般的裂痕,闪过她苍白嘴角滑落的、如同红梅般的刺目血珠……他胸口一阵憋闷,忽然挣扎着问出声:“她……木婉婷……怎么样了?”

天致青输送灵力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指节上缠绕的青竹纹路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紫薇殿底蕴深厚,动用了千年参王为她强行续命,”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丫头性子向来高傲倔强,此次栽得如此惨烈,颜面尽失,道心受创……怕是真要闭关很久很久了。”

段楚寒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烬。他想起两人初次在演武场遥遥相见时,木婉婷一身翠衣,亭亭玉立于紫薇殿弟子前列,衣袂飘飘,清丽脱俗,如同开在云端不可亵渎的莲花,眼神扫过剑阁弟子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与不屑。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她挑战时,她唇角勾起的那抹轻蔑笑意,那句清脆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言犹在耳。他想起她手中碧玉针划破他肩头时那冰冷的刺痛,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蜿蜒流下,粘腻地沾满手掌。最后定格在他脑海的,是他拼尽全力将饮血剑刺入她肩膀的刹那,她那双总是盛满骄傲的杏眸里,瞬间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深深不甘所淹没……“我是不是……当时出手……太狠了?”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丝迷茫的犹豫,像个茫然无措、不知对错的孩子。

天致青伸出手,带着熟悉的温热,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就像他幼年初学剑时,因笨拙摔倒而沮丧时那样。指尖流淌的温和灵力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顺着他的发顶丝丝缕缕地渗入,让他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似乎暂时平息了些许。“你是为了赢,为了剑阁的荣耀,”天致青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为师也看到了,你守住了底线——你最终收住了杀势,没有取她性命。”他目光转向床头,拿起那柄陪伴段楚寒多年的饮血剑,剑身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一条扭曲的毒蛇,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可怖,“这把剑灵性凶戾,却最终认你为主,正是因为你身上这份在绝境中爆发出的狠厉决绝,与关键时刻始终未泯的仁心相互交织。”

段楚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摇曳的青竹,风穿过茂密的竹林,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低沉而哀戚,如同无数人在低声哭泣呜咽。他想起自己因重伤而错过的宗门大比决赛,想起曾经在演武场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想起木婉婷最后踉跄离去时那倔强却破碎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钝痛猛地攫住了心脏,不是经脉撕裂的剧痛,而是源自心底深处某个角落的空洞和酸楚,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下意识地伸手,隔着厚厚的药布,轻轻按在自己曾经被碧玉针洞穿的胸口上,那里的皮肉伤口已经勉强结痂,但内里的空洞和疼痛却顽固地存在着,像一个永远无法真正愈合的、冰冷的窟窿。

“师尊,”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失落与愧疚,“对不起……弟子……弟子无能,未能替剑阁杀进决赛……”

天致青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一丝带着释然与欣慰的浅淡笑意缓缓在他唇边漾开。“你小子,”他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特有的嗔怪与包容,“能活着从鬼门关爬回来,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修炼一途,漫长艰险,岂是图这一时一刻的输赢胜负?眼光放长远些,活下去,养好伤,未来才有更长更远的路等着你去走。”

“弟子……多谢师尊教诲。”段楚寒低声应道,声音依旧沙哑。

“好好休息,莫再多思多虑。”天致青将空了的药碗收起,站起身,衣袂微动,“等你伤势稳固,恢复些元气,便随其他进入十六强的弟子一道,去蕴灵池修炼吧。那里的灵气精纯,对你受损的根基大有裨益。”说完,他便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静室。

段楚寒目送着那道沉稳的青衫背影消失在门外,随后才缓缓地、疲惫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睛。耳畔,竹林的低语依旧沙沙作响,青铜炉里柏子香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还有……他自己胸腔里那缓慢而微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虽然缓慢,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在告诉他,自己还活着。意识沉浮间,他又想起了擂台上那决定生死的一刹那,想起了木婉婷在剑锋刺入时那双破碎而复杂的眼神,想起了自己用尽最后力气吼出的那句“我不会输”……一种奇异而沉重的明悟渐渐升起:其实,那一刻,他并没有真正赢,她也没有彻底输。他们只是,在彼此的道途上,用生命作为赌注,打了一场最惨烈、最狠绝的架。他用自己半条命,换来了一个关于自身极限、关于道心抉择、关于生死界限的残酷答案。

窗棂透过的细碎光斑悄然移动着,像时光无声的脚步,依次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落在他浓密而低垂的睫毛上,最后,停留在他手中紧握的饮血剑那暗沉的剑身上。那道狰狞的裂痕深处,隐约还残留着一抹难以洗净的、凝固的暗红——那是木婉婷的血,如同烙印,也如同一颗朱砂痣,永远地刻在了冰冷的剑脊之上,也刻在了他此后的记忆里。

静室内重归彻底的寂静,只有柏子香的烟雾依旧在无声地盘旋、升腾,变幻着莫测的形状;只有窗外竹林的呜咽在风中低回;只有段楚寒胸膛中那颗缓慢搏动的心脏,在寂静中发出微弱而执着的声响——一下,一下,虽然缓慢,却异常地平稳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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