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幻象为灯,焚我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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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是一张缓缓下压的暗红色血幕。
多米尼克在黑暗中刨挖着,指甲崩裂,血肉模糊,像在亲手掘开自己的坟墓。
他无暇去想是否会被巡弋的魔族发现。
一只手死命压着左臂的伤口,温热的血从指缝间汩汩渗出,浸透衣袖。
他用另一只手,状若疯癫地刨着泥土与碎石。
这里,是师父的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坚信,只要师父还有一丝气息尚存,就一定会在这片焦土上留下线索。
魔力早已干涸得像龟裂的河床,那双被诅咒的眼眸视野模糊,世界在他眼中化作一团晃动的色块。
血与汗混杂在一起,散发着铁锈和酸腐的气味。
他只是机械地刨着、挖着,搬开枯朽的树根与尖锐的岩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然停下。
面前,是一个足以埋葬他自己的深坑。
“哈哈……”
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一股自毁般的绝望。
想他堂堂幻象公的亲传弟子,踏入魔域不过数月,心神与判断力竟已锈蚀至此。
他背靠一棵焦黑的枯树,颓然滑坐。
远处,魔法炮击的闷响断断续续,在耳膜上震颤。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与硝烟味,如潮水般涌来,彻底淹没了他的感官。
苦涩的胃液翻涌上喉头,排山倒海的困意紧随而至。
他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的强弩之末。
可他知道,一旦闭上眼,就将永远沉沦,永远错失寻回师父的最后可能。
“呃、呃啊……!”
在与睡魔无休无止的缠斗中,他终究还是坠入了那片无底的黑暗深渊。
***
猛地睁眼,视线聚焦。
冷汗浸透了衬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呼……呼……”
又是那个梦。
一个早已刻入骨髓,关于最初的记忆。
竟会午睡至此,看来是真的疲惫了。
多米尼克随即起身,从桌上捻起一根香烟衔在唇间,点燃。
“呼……”
一口辛辣的烟雾灌入肺腑,又被缓缓吐出,缭绕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望向窗外。
巴图迪斯的午后,天空是一片沉闷的青灰色。
浓雾与铅云交缠、翻滚,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
即便是高耸入云的魔塔尖顶,也无法刺破这片遮天蔽日的帷幕。
多米尼克推开窗,冷冽而潮湿的风扑面而来。
他朝着远方风暴神坛之外的那个黑点伸出手,然而,就连飘入室内的冰冷雾气,他那截断裂的手臂也无法触及。
十年前那场大战,夺去了他肘部以上的左臂。
但战争剥夺的,又岂止是区区一截肢体。
更让他痛彻心扉的,远非如此。
天玑魔塔之主,“潘海姆五大公”之一的幻象公失踪后,天玑一脉的心象魔法便如断了源头的河,日渐枯竭。
而那名为“巴德尔的噩梦”的异常现象,也如失控的瘟疫,再度席卷整个巴图迪斯地区。
失去了塔主的魔法师们,就像一艘在迷雾中失掉罗盘的航船,茫然四顾,不知所终。
多米尼克也曾一度被绝望淹没,仿佛随时都会被失去师父的痛苦压垮。
他之所以能支撑到今日,全凭莎亚·兰普林留下的那句箴言。
——“多米尼克,我们必须时刻警惕幻象,因为在其中,人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不要被虚妄的梦境所俘获。心象是照亮你的灯塔,但靠得太近,终将被其灼伤。”
可说出这番话的师父,却自己在那广袤的魔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根发丝都未曾留下,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场从未存在过的幻象。
直到冰雪公与幻象公相继陨落,潘海姆和莫纳克的掌权者们才终于认清一个事实:魔王军的四大灾厄,绝非任何魔法师可以独力抗衡。
“师父……”
悲伤如山,沉沉地压在魔法师的肩上。
但这颓丧只持续了一瞬,他的双眸很快便重新燃起决然的光。
‘我还没软弱到……会沉溺于幻象的地步。’
不,他要做的,恰恰相反。
他整理好衣襟,叩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魔法部二年级,丽芙·拉贝尔前来拜访。”
他这才想起,似乎是安排了一场面谈。
多米尼克最后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扶正了有些歪斜的镜架,用压低的嗓音应道:“请进。”
***
天玑魔塔塔主之位空悬,在塔楼最高处,属于多米尼克·阿特森茨的私人办公室内,丽芙正小心翼翼地踏入。
脚下是深紫色的地毯,柔软得能吞噬掉所有声响。
壁炉里,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地舔舐着空气。
圆桌上,一支羽毛笔在无人操控下自行飞舞,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
巨大的圆形窗户上蚀刻着几何状的金色丝线,描绘着“自由动天”之天宫图。
图案向下蔓延,在与“泰拉瑞亚水系图”交汇的西面墙壁上,雕刻着一幅巨大的“卡巴拉生命之树”。
这方寸之间,竟浓缩了三元之本的妙理。
坐在角落阴影里的多米尼克见到丽芙,起身指向会客用的沙发。
“欢迎。现在是面谈时间,对吗?”
“是的。可是,为什么要在上层……”
“最近有些骚乱,我分身乏术。实在抽不出空下楼,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很抱歉。”
“不!没关系,这点路不算什么。”
他抬起那截空荡荡的袖管,随意一扬。
茶壶便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优雅地倾斜,为丽芙面前的骨瓷杯斟满琥珀色的茶液。
见她迟迟未动,多米尼克问道:“对茶点不感兴趣?”
“没什么胃口,没关系的。”
“那好吧。丽芙同学,我已从学院收到你的学籍档案,成绩斐然。不仅是白魔法,对黑魔法的理解也相当深刻……特别是你对安东尼奥教授期中考试替代讲座的评析,我个人觉得非常有趣。”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但丽芙的心中却只有愈发浓重的不安。
魔法研修期,是各大魔塔提前笼络顶尖学生的绝佳时机。
若魔塔希望学生毕业后加入,或与学生背后的家族建立合作,便会直接发出邀请。
“不知你毕业后,是否有意来我们魔塔担任见习生?”
她原以为塔主之位空悬,对方不会如此主动。
但现在看来,人才凋零的天玑魔塔,对她这样的优等生确实是求贤若渴。
“很抱歉,我暂时还没有加入魔塔的想法。”
当然,她委婉地拒绝了。
短暂的沉默。
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缓缓散尽。
“是有其他心仪的地方了?”
“之前考虑过十二联盟……但现在,我想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明白了。去风暴神坛的行程是今天吧?”
“是的。”
“我临时有急事,会由我的助手皮特代为领队。路上小心。”
急事?
说起来,最近魔塔内警报声响起的频率确实有些反常。
然而,不等丽芙开口询问,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失礼了,副塔主大人!观测站找到原因了!”
“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那么,丽芙同学。”
“嗯?”
“请不要,在幻象中陷得太深。”
多米尼克将她送到通往下层的楼梯口,留下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叮嘱。
***
“找到了,副塔主大人!是某个疯子在用拳头猛砸大地……!!”
“是在击碎噩梦啊。风暴神坛那边情况如何?”
“本应周期性排出的幻影能量正聚集在一起,状态极不稳定!恐怕今天的参观得取消才行……”
“不,没关系。”
多米尼克一边将法袍披在身上,一边抬手制止了观测员。
绝不能让计划在此时被打乱。
“按原计划进行。”
“但是……”
“没关系。因为,比那更重要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他注意到,与他对视的观测员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这让他有些奇怪。
但见对方很快垂首应允,他便又恢复了那副和蔼的微笑。
“我出去一趟,有任何情况用通讯水晶向我报告。”
“是……”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多米尼克通过传送门来到噩梦最后消失的地点,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巨大的陨坑中央,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
是前不久那个到处搅乱噩梦的歌利亚吗?
可他身边并没有那只铁犬。
无论是谁,他都清楚,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啪!
他一脚踢碎脚边的魔神像,转过身来。
“哦,来了?”
那声音平静得像在叙旧,仿佛正要去赴一场十年老友的晚宴。
“你也太慢了。太阳都快下山了,现在才来,这可怎么办。”
可话音未落,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气便扑面而来,让多米尼克浑身一紧。
他立刻向虚空中伸出左臂,由心象魔法具现化的苍蓝巨兽之躯,咆哮着填补了他手臂的空缺。
“这些玩意儿,是你散布的?”
“……”
多米尼克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和铅云开始聚集的山丘,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
“巴德尔的噩梦,是覆盖整个巴图迪斯地区的伟大魔法现象。”
“……”
“它的全貌虽被迷雾笼罩,但向外扩散的能量却始终维持着一个定值。”
战争结束后,他抛下了一切,在魔塔中只专注于研究这片迷雾。
这既是映照过往的镜子,也是重现逝者的幻象。
他的信念只有一个。
复活他的师父。
只要能追溯到过去,就一定能与幻象公再度相见。
“这些神像,是锚点!”
他张开双臂,像在拥抱整个世界。
“它们能固定住那时空坐标不断变化的噩梦,将其碎片细分、大范围散布,从而稀释风暴神坛过于集中的魔素,维持核心的稳定!”
“代价是噩梦扩散的范围会更广。住在这里的人,都会因此而死。”
“死?你难道没有看到这里居民的生活吗?”
人们在神像周围安家,将过去的残影拉入现实。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食物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充裕。
“噩梦”的活化,并没有让任何人变得不幸!
然而,眼前这个人,似乎依旧无法理解他深远的意图。
“我记得,你应该被教导过,不要被幻象吞噬。”
“这正是我要说的!”
哗——!
雨势骤然变大,冰冷的雨点抽打着多米尼克的脸,他却浑然不觉。
在昏暗的天幕下,所有残存的魔神像都齐齐地抬起头,朝向风暴神坛。
“我并非要被幻象吞噬。”
轰隆隆——!!
“我是要将幻象,化为现实!”
就差一点了。
虽然被破坏了不少,但神像的数量依然足够。
风暴神坛中心的传送门已经产生了稳定的输出。
巴德尔的噩梦已遍布整个区域,门扉彼端与此地的界限,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只要现实与幻象共存,他就一定能将活生生的师父,重新带回来……
“真是个蠢货。”
***
世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法。
多么浅显的真理。
可魔法师这种生物,一旦被情感蒙蔽,便总会丧失理智。
又能如何呢?
他们终究也只是战争的牺牲品,在失落的爱中溺亡的可怜虫。
“我总算明白了。”
“什么?”
但是,罗万心想,眼前这个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家伙,问题却出在别处。
“幻象公的弟子……佩戴着三叶勋章,想必也去过赫尔泽布。战争结束时,又是那座摇摇欲坠的魔塔唯一的希望,恐怕谁也未曾想过去核实他的身份吧。”
“你在说什么?”
罗万掂了掂脚边只剩一颗头颅的魔神像,随手一抛。
那颗石首在地上翻滚着,最终停在多米尼克的脚边。
这家伙看到这个,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嘴里念叨着什么“神像”,只把它当作稳定巴德尔噩梦的催化剂。
“一个操纵心象魔法的家伙,竟然不知道将幻象化为现实,会从过去把什么东西也一并拖出来……”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啧。”罗万咂了咂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懒得跟魔族打交道。”
“魔族?你说什么?”
罗万看着他,这家伙恐怕直到心脏被利刃贯穿,都不会明白自己究竟召唤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渴望复活师父,却不知道这个愿望的背后,是正在为人类世界召来一场何等巨大的灾难。
“喂。”
模仿神明形态的雕塑,是标记。
标记,皆有其目的。
标记,用以指定时间和空间。
被指定的条件,将唤来灾厄。
所有灾厄,皆由凡人所终结。
然而至今,世界的裂痕依然存在。
大公之业。
大公之罪。
与大公之憾。
罗万催动体内深藏的秘传魔法,对着那个尚未认清自我、本应埋骨于赫尔泽布某处山脉的亡灵,宣告了真相。
“你根本就是个‘替身魔’,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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