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神色阴沉，带着麾下文臣武将，再次来到黎阳的街市，远远的就看到私营盐铺和官营盐铺，都是人山人海的热闹。

    不过当他们靠近之后，却发现两家店铺气氛迥然不同。

    官营盐铺内，那些顾客都在震撼之中，说着：

    “我尝了一下，这、这竟然真的是食盐？很咸很咸，但又没有粗盐的苦涩，绝对是上等食盐！”

    “这就是雪花盐吗？价格只有往常粗盐价格的一半，与隔壁如今半价粗盐同价？！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瞎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我要去隔壁退货退钱！”

    “……”

    而在官营盐铺不远处的私营盐铺，百姓们和富户奴仆们，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RNM，退钱！！！”

    …

    袁绍听到之后，神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私营盐铺，正是袁氏及其党羽势力掌控的销售物资之一，因为东汉没有盐铁官营，这成为很多世家大族积蓄财物的渠道之一。

    而官营盐铺的背后，自然是当地官府，以及京师朝廷。

    袁绍之所以留着他们，也是维持着一个伪善的表面——他并没有反抗朝廷和陛下，只是想要清君侧、诛奸臣！

    就连黎阳的官府等机构，袁绍都没有破坏。

    当然，袁绍、及其党羽势力，掌控着冀州绝对的权利，机构还在，但人都换了。

    袁绍迫不及待想要去亲眼看一看“雪花盐”，但想了想后，还是没有纡尊降贵、自降身份与那些黔首百姓抢购，而是来到了盐铺对面的酒楼中等候。

    很快有下人购买“雪花盐”过来，汇报价格果然与他们半价粗盐类似。

    当袁绍及其文臣武将，看到那雪白的食盐后，一时真的有些不敢置信！

    这，这是……食盐？！

    袁绍神色震动，直接伸手蘸了一点尝了尝，入口即化，那股清咸中带着甘甜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味蕾，令他整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真的是食盐，而且是没有粗盐苦涩，甚至带着清爽的咸味！

    这让袁绍震惊过后，神色越发难看了！

    如果是这样，谁还会选择粗盐？！瞎子都知道该买同价雪花盐啊！！

    麾下文臣武将，也陆续品尝了一下！

    结果让他们脸色也更加难看！

    “还真的是食盐！”

    逢纪不敢置信：

    “大汉四百多年下来，很多人想过要提纯粗盐，但从未有人做到，能工巧匠也好、奇人异士也罢，都没有人做到！

    “可是现在，朝廷不知如何竟然做到了！”

    …

    “诸位可曾听说过？”袁绍沉声问道。

    但麾下文臣武将，尽皆摇头！

    须知袁营可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连见多识广的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见识过，那么可以肯定，这雪花盐是最新问世的！

    …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食盐价格战……已经输了！”

    郭图叹息一声，经济战就是他提出来的，但随着雪花盐的问世，已经是未战先败了。

    同样的价格，没有人会选择粗盐。

    …

    袁营上下神色难看，他们寄予厚望的“经济战”、“食盐价格战”，未战先败，他们能有什么好脸色？！

    朝廷拥有“雪花盐”这等神器，只要推广天下，有着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

    甚至将这“雪花盐”与“粗盐”对比，价格相差不大的前提下，天下人肯定选择“雪花盐”。

    这不就是变向的垄断，变向的官营了？！

    “砰——”

    袁绍一巴掌轰在桌案上，沉声道：

    “该死的！必须下令关停这些官营盐铺，至少要遏制雪花盐在冀州流通，不然我们的盐税收入就全完了！”

    此言，令不少文臣武将赞同。

    但这时候，逢纪却摇头说道：“主公，情况还没有走到恶化的程度！”

    见到众人望来，逢纪没有卖关子，继续沉声说道：

    “这等雪花盐，制作肯定繁琐不便，工序众多，那么成本肯定降不下来。

    “可是粗盐不同，我们还可以降价，降到成本价，亏本价，对于那些富户而言，可能就算如此，都要购买雪花盐。

    “但对于黔首百姓而言，能省一点是一点。而这些百姓，占据天下的主流，至少有十之九八的数量！

    “我们在价格战上面，还是有一些优势的！”

    …

    经过逢纪解释分析后，袁营上下略一深思，也惊醒过来！

    “元图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袁绍颔首说道：

    “这等雪花盐，连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都未曾见过，肯定是朝廷最新研制出来的提纯方法！

    “看这白如雪的精盐就知道，工序繁琐，而这代表成本高昂。

    “朝廷本就有财政危机，且处于四面开战、大动干戈的情况下，他们与我们打价格战，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

    “主公果然才思敏捷！”

    逢纪颔首说道：

    “甚至我们可以在降低价格，试探朝廷雪花盐的底价。甚至我们亏本都可以承受，但朝廷能承受吗？

    “既然已经决定经济战，那么赔本赚吆喝也要进行下去，目的就是拖垮朝廷财政！”

    …

    众人颔首。

    袁绍说道：“除此之外，还需要调查‘雪花盐’的配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

    这件事情并不困难，他们放纵官营盐铺继续进行，而他们需要运输雪花盐，只要通过运输渠道，就能得到这些雪花盐的来历。

    结果令袁营上下有些不敢置信！

    “黑山？”

    逢纪看着情报，沉声说道：“主公，根据探子汇报，这批雪花盐乃是从黑山方向运输过来的。”

    “黑山？”

    袁绍皱眉不解：“不应该是从青州方向吗？”

    大汉的食盐都是海盐，而黑山哪里有海？！难道是从青州运输到京师，旋即从京师出黑山，进入黎阳的？

    “主公，属下有一个大胆猜测……”

    见到众人望来，逢纪沉声说道：

    “黑山有一座巨型盐矿，难道是朝廷研制出来的配方，可以提纯盐矿的食盐，将之变成雪花盐？！”

    “这……”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郭图沉声说道：

    “元图猜测很有道理，这就可以解释，为何朝廷兴师动众攻打黑山军了！

    他们不仅是为了清扫阻挡在河内郡和魏郡之间的阻碍，也是为了掌控黑山的盐矿，制作雪花盐！”

    众人有些震惊！

    如果那些盐矿都可以提炼食盐，并且是雪花盐。那么大汉遍地都是商机了！

    须知大汉有很多盐矿，中部地区多是井盐、西部地区有湖盐，而东部地区是海盐。

    这些不都可以利用吗？！

    甚至可以省却很多运输不便的损耗，降低成本！

    “如果是黑山的话……”

    袁绍的眼神有些贪婪：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夺下盐矿。而盐矿上面肯定有制盐工人，可以拷问出雪花盐的配方！”

    这令袁营上下都有些意动！

    逢纪却说道：

    “主公，雪花盐如此重要，朝廷肯定会派遣重兵把守。甚至故意设下陷阱也有可能，我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袁绍颔首：“先观望一些时日，试探出雪花盐的底价，以及朝廷兵马的动向。”

    “诺！！！”

    袁营文臣武将领命退下。

    之后数日时间，黎阳开始了“食盐价格战”。

    东汉时期，盐价最低为每石400钱，最高达到每石8000钱，正常时期的盐价大约为每石800钱，盐与粟、谷的比价大约为8：1。

    因为战乱，盐价如今是每石1000钱左右。

    袁绍就是按照这个价格，将粗盐进行半价售卖，想要进行价格战。

    每石500钱，依旧是暴利！

    可当雪花盐同价，也是每石500钱后，私营的粗盐铺子就无人问津，来往多是退货退钱之人！

    但很快，第二日，私营的粗盐铺子就直接腰斩，每石250钱价格。

    私营的粗盐铺子，给昨日购买的顾客两个选择——要么退一半价格给你（500-250=250），要么再给一石食盐。

    很多黔首百姓犹豫之后，选择了一石食盐。

    但就在此时，官营的精盐铺子，直接选择跟进——雪花盐，每石250钱！

    且昨日购买的顾客，同样换算——要么退一半价格给你（500-250=250），要么再给一石食盐。

    这一日，两家盐铺又是人山人海！

    官营的精盐铺子是在抢购，而私营的粗盐铺子则是在“RNM退钱！”

    第三日，私营的粗盐铺子再次进行腰斩，价格只需要每石125钱。

    且昨日购买的顾客，同样换算！

    官营的精盐铺子继续跟进……

    …

    袁营收到这个消息后，神色有些难看！

    每石125钱的粗盐，其实除去运输损耗，他们还是有赚头的。但问题是，最麻烦的就是运输！

    他们需要从渤海的海盐制盐厂，运输到魏郡黎阳。别看毗邻就是黄河。

    但如今可是在交战，青州和兖州，可都在加工加点制造舰船，对袁绍的渤海水师进行交战。

    这对运输增加了难度。

    就算一帆风顺，水路运输也是需要损耗的！

    每石125钱的价格，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成本价。如果运输的稍微远一点，已经处于亏本边缘了！

    他们粗盐都是如此，更逞论是工艺更加繁琐的雪花盐？！

    就这样，官营的精盐铺子还敢跟进？！

    他们背后的朝廷疯了吗？！

    陛下疯了吗？！

    如今朝廷可是有财政危机，且四面开战、大动干戈，这每时每刻所需要的军费，都是天文数字！

    就这样，陛下和朝廷还敢跟进？！

    不过一想到陛下那杀伐果断的性情，他们忽然觉得合情合理。

    这不就是陛下吗？！

    自从经历过“董卓妄行废立”之后，性情大变，已经不是曾经哪个性格懦弱、软弱可欺的傀儡皇帝，而是掌控生杀予夺的大汉天子！

    袁营想要打价格战，陛下岂会退缩？！

    “继续半价！”

    袁绍咬着牙，肉痛的说着：“我就不信朝廷财政可以承受得起这种价格战！”

    “诺！！！”

    …

    第四日，私营的粗盐铺子再次进行腰斩，价格只需要每石62钱！！！

    且昨日购买的顾客，同样换算！！！

    这一下子，全黎阳哗然了！

    因为袁绍还在黎阳试点，还没有推广到整个冀州，整个大汉天下世家大族触及的地方。

    因此其他地方是没有这种优惠的！

    可随着价格战的消息疯传之后，周围的商贾立刻涌来。

    哪怕冀州正在交战，但在这等利益面前，这些唯利是图的商贾还是趋之若鹜！

    但这些商贾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们在等，等官营的精盐铺子的反应！

    每石62钱的价格，雪花盐还敢跟进吗？！

    结果是！

    官营的精盐铺子更换价格牌子“每石62钱”，继续跟进……

    “哗！！！”

    整个黎阳哗然了，商贾、百姓、富户，甚至连世家大族都望风而动了！

    袁营也有些疯狂了！

    他们暗中派人购买雪花盐，想要以这种方式令朝廷大出血！

    但朝廷的官营盐铺也不傻，打价格战后，需要实名登记！

    实名每人每家限制购买的数量！

    黔首百姓哪里有那么多钱购买存盐，可以大批量购买的，一定是商贾及其背后的世家大族！

    这么做就是限制他们，也是限制袁营借此反向购买雪花盐！

    而且。

    实名即户籍人口，还能以此摸清黎阳的人口和隐匿人口的情况。

    一箭双雕！

    ……

    “砰！——”

    袁绍得知消息后，一巴掌轰在桌案上，神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继续下令腰斩了。

    虽然渤海靠海，海盐晒晒就有了，但人工、运输、储存等成本，至少也需要每石120钱左右，偏远地区甚至需要每石150钱以上。

    每石62钱，这已经是赔本赚吆喝了！

    继续腰斩下去，哪怕冀州“谷支十年，带甲百万”，哪怕袁氏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们也承受不起！

    袁绍沉声问道：“诸位可曾看出来，雪花盐的底价到底是多少？！”

    袁营上下集思广益，最后没有一个头绪！

    每石62钱的价格，官营的精盐铺子都敢跟进，这看起来简直就是有恃无恐啊！

    如果不是官营盐铺实名登记购买，他们都要命家族大批量购买，转卖了！

    可惜，朝廷也不傻！

    这时候，郭图说道：

    “主公，区区一个黎阳县，很难试探出雪花盐的底价。

    “应当推广整个冀州，甚至世家大族可以触及的每一个地方。

    “到时候，看看朝廷还敢不敢跟进，就可以看出雪花盐的底价了！

    “只要他们不敢跟进，那就是极限了！”

    …

    “可是公则，如果朝廷的制盐法配方，可以提炼盐矿，那么他们可以就近取材，省却很多运输成本。

    “到时候，反倒是我们承受不起了！”

    逢纪叹息一声说道：

    “主公，每石62钱的价格推广整个天下，不，哪怕只是在冀州推广，我们也会率先崩溃的！

    “那些支持我们的世家大族，他们也不会一直在割肉喂鹰！

    “日子长了后，我们无法给他们带去利益，一直是失去利益，反而会令人心涣散，不利于团结！”

    …

    袁营上下一片沉默，但却知道逢纪说的是对的！

    世家大族们为何支持袁绍和袁术对抗朝廷？对抗陛下？！

    因为陛下推行摊丁入亩，损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这才在背后支持袁氏！

    可如果袁绍也损害他们的利益，这些世家大族还会支持下去吗？！

    既然都是损害利益，他们何不直接投了朝廷，一了百了？！

    袁绍心下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道：

    “元图，你算术技艺了得，食盐价格战，我们可以维持在什么价格，最为妥当？”

    “每石150钱！”

    逢纪叹息一声说道：“主公，以此价格推广冀州，甚至令那些世家大族触及之地。

    “这个价格，沿海地区还有些甜头，稍远的地方可以保本，偏远地方稍微亏本，我们可以对其补贴。

    “这才是长远发展的持久战！”

    袁绍神色有些难看！

    他们掀起的价格战，最后还是他们最先退缩？！

    这不就意味着，他们未战先败了吗？！

    这令袁绍感觉颜面无光！

    袁绍几次张嘴，但一直说不出口。麾下文臣武将也知道，袁绍死要面子的性格，一直没有插嘴。

    “不！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袁绍这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沉声说道：

    “黑山近在咫尺，我们只要攻下盐矿，肯定可以得到雪花盐的配方！

    有了配方，我们也可以就近制盐，成本也可以压的更低！”

    …

    “可是主公……”

    逢纪劝谏道：

    “这几日我们虽然一直派遣细作探子打探消息，但一直没有具体消息传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未知，不利于作战！”

    正在这时，忽然有传令兵来报，带来了黑山的消息。

    袁绍浏览过后，大喜过望：

    “黑山上有制盐的痕迹、有运输雪花盐的痕迹，朝廷果然是利用黑山的盐矿制盐，并且制作出了雪花盐啊！”

    众人浏览过后，顿时心头火热！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座金山近在咫尺一样。虽然有着重兵把守，但他们还是想要铤而走险！

    逢纪想要劝说袁绍“稍安勿躁”。

    但这时候，袁绍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劝说：“无需再劝，我意已决！”

    “唉——”

    逢纪叹息一声，终究不在多劝。

    “发兵黑山，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盐矿，夺下雪花盐配方。”袁绍沉声下令，“不惜一切代价！！！”

    “诺！！！”

    ……

    (本章完)


　　(https://www.635book.com/dzs/73996/67749.html)


1秒记住零零电子书：www.635book.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635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