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侠，这枚玉佩是……”

    “我对古玩玉石不是很了解，不知道这枚玉佩蕴含什么秘密，只知道玉佩应该是一套，绘制着完整图录。”

    “李大侠，玉佩该如何定价？”

    “一两银子起拍，天材地宝，当赠予有缘人，请诸位好汉品鉴，若是能得到机缘，也算是一件江湖佳话。”

    李兆廷示意众人上前鉴赏。

    参与宴会的高手着实不少。

    李兆廷忙着和厉胜男聊天，没关注参与宴会的“大红名”，拿出玉佩，抬头观察，有种拔剑砍人的冲动。

    朱砂帮“粉面孟尝”冷秋魂。

    天星帮“天强星”宋刚。

    南少林“妙僧”无花。

    关外采参客，冯宝阁。

    关外采参客，张啸林。

    江洋大盗，云和尚。

    江洋大盗，衍空和尚。

    江湖杀手，销魂小青衣。

    江湖杀手，夺命大红袍。

    济南府总捕头，刑锐。

    魔教护法长老，令狐不行。

    “大手印金刚”关海明。

    “铁伞秀才”张虚傲。

    李兆廷只认出这些人。

    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李兆廷没认出来，大多不是好东西，要么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么是面慈心恶的江洋大盗，甚至有一位路人老祖。

    此人容貌普通，平平无奇，看一眼就会忘掉，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是，很多赫赫有名的事件，都会出现容貌类似的厨子、马夫、仆役，他们不参与事件，也不出卖情报。

    他们喜欢做旁观者，喜欢给周围的旁观者做解说，他们是路人老祖、解说天尊，捧哏天王、龙套菩萨……

    他们来自同一个家族。

    聂家！

    聂家老祖绰号“大解真人”，是江湖中最有名的疯癫高人，凭绝世修为在下九流行当中开创“下五门”。

    聂家是下五门名声最好的，因为他们既不是白道，也不是黑道，而是江湖史官，是浩荡江湖的旁观者，是惊世决战的见证者，是湮灭于历史洪流中的历史光辉的挖掘者，无论正道大侠还是魔道巨擘，都需要史官记录事迹。

    在这方面，聂家更胜天机阁。

    天机阁打开门做生意，做事方式有迹可循，天机阁总部并不难找。

    聂家所有成员都是身材容貌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往人群里面一钻，就算有天眼神通，也找寻不到聂家人。

    除非他们自己主动暴露出来。

    能让聂家人主动暴露身份的，一定是大奸大恶、惨绝人寰的惨案。

    无关黑道白道，无关儒释道，无关利益纠葛，完全是因为人类本性，案件太过凄惨，需要有人主持公道。

    聂家弟子“聂小虫”发现一桩天怒人怨的大案，怒不可遏，根据聂家祖传的规矩，可以找江湖侠客帮忙。

    聂小虫本想找龙城壁相助，怎奈龙城壁不在家，恰在此时，李兆廷来济南府查案，聂小虫决定请李兆廷相助，借李兆廷的剑除掉这些妖魔鬼怪。

    “逆鳞”碎片是聂小虫提供的。

    神兵有灵，择主而事。

    聂小虫一眼看出，在场有资格让逆鳞认主的唯有李兆廷和张啸林，能大杀四方的，唯有李兆廷一人而已。

    看到李兆廷拿出来的玉佩，狄青麟和凌玉峰面色陡然一变，两人背后均有武林高手、魔道巨擘，在某些散碎竹简中看过记录，知道这种雕刻山川水脉的玉佩蕴含大秘密，非常非常珍贵，那些魔道巨擘，愿意出百万两收购。

    狄青麟和凌玉峰不缺钱，他们只是觉得好奇，什么样的玉佩，值得那些武功通天彻地，鼻子翘在天上，视天下英豪为蝼蚁的老家伙们如此看重。

    是不是与破碎虚空有关？

    是不是“得之可得天下”？

    狄青麟不知道玉佩有什么秘密，只知道如果有人愿意出一百万两，购买一枚玉佩，至少能得到千万利润。

    这么珍贵的玉佩，李兆廷随随便便拿了出来，李兆廷有什么目的？

    李兆廷很明显见过这种玉佩，知道玉佩蕴含秘密，为什么要拿出来，是看出阴谋诡计，还是想打草惊蛇？

    狄青麟面色阴晴不定。

    凌玉峰面色忽青忽紫。

    李兆廷把玩“逆鳞”碎片，感受碎片中蕴含的剑意，看着狄青麟和凌玉峰的面色，觉得这场宴会没白来。

    “李兆廷，你这块玉佩，我在师父的书房见到过，师父说，玉佩蕴含破碎虚空的秘密，你就这么送出去？”

    “如果魔教教主玉罗刹把破碎虚空的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物件上，那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从我得知师父去魔教总坛挑衅，我就在期待有朝一日与魔教教主一战，挑战魔教十大神功。”

    “我师父不在乎这东西，他说传闻未必是唬人的，但玉佩是唬人的，是一位造假大师，精雕细琢的作品。”

    “朱停？”

    “不是朱停。”

    “有比朱停厉害的造假大师？”

    “你不会觉得，我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感兴趣吧！我只知道这么多！”

    “胜男，你知道黑风双煞吗？”

    “桃花岛弃徒？略有耳闻。”

    “他们是最有名的文盲，可怜桃花岛主黄药师学究天人，一世英名败在两个逆徒身上，当真是可悲可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魔教是教派，不是帮派，玉罗刹能把魔教武功练到万魔无极、通天彻地的程度，说明玉罗刹博学多才。”

    “李！兆！廷！”

    厉胜男恶狠狠的看着李兆廷。

    你摊上事了！

    你摊上大事了！

    今晚确实会发生命案。

    死者名叫李兆廷。

    凶手名叫厉胜男。

    就在血案即将发生的刹那，凌玉峰主动喊价：“这枚玉佩，与我师父的家传玉佩很相似，下个月初五是我师父七十大寿，我想用这枚玉佩祝寿，李大侠有意相让，在下感激不尽，这便以李大侠的名义，向正气楼捐十万两。”

    狄青麟淡淡道：“我加三两。”

    凌玉峰道：“二十万两。”

    “二十万零三两。”

    “三十万两。”

    “三十万零三两。”

    “四十万两，加上这幅画！”

    凌玉峰咬牙切齿的看着狄青麟，拿出为了对付厉胜男准备的底牌。

    这幅画并非名家手笔，从画技而言非常粗糙，比赵祯多有不如，与唐伯虎那种名家相比，只能算不入流。

    画的是一座大海中的孤岛，岛上有座火山，火山口喷浓烟，一个穿着唐朝服饰的人，抱着大弓站在火山脚下，张弓搭箭，瞄准山巅，欲射未射。

    画卷本身不值钱。

    值钱的是画卷上的题字。

    ——乔北溟绝笔！

    乔北溟是一百五十年前纵横天下的绝代魔君，凭修罗阴煞功、百毒真经、玄功要诀三门绝世武功，领悟正邪合一的妙谛，金刚不坏，所向披靡。

    乔北溟最巅峰的时候，魔威笼罩半座江湖，江湖诸多名门大派，无人敢直撄其锋，所当者破，所击者服。

    直到天山祖师张丹枫重出江湖，先以绝世神剑击败乔北溟，随后任凭乔北溟恢复真元气血，待到他状态完好，在乔北溟最擅长的方面击败了他。

    经此一战，乔北溟万念俱灰，彻底失去信心，假死脱身，远赴海外，在海外孤岛参悟秘籍，希望创出击败张丹枫传人的招数，最终坐化于孤岛。

    百多年来，无数人出海寻找。

    找寻最多的便是厉家，厉家先祖厉抗天是乔北溟亲传弟子，厉家每代人都曾出海找寻乔北溟隐居的孤岛。

    厉胜男的母亲说过，厉胜男的爷爷和二爷爷侥幸找寻到那座海岛，二爷爷留守孤岛，爷爷回家找寻帮手。

    可惜，大海无情，海浪滔天。

    所有想重返孤岛的厉家弟子，均被卷入海啸，此后遭逢灭门惨祸，厉胜男全家惨死，更不可能出海找寻。

    海航笔记之类的书卷早已遗失。

    直到今日。

    看到这幅“藏宝图”，厉胜男眼中再无丝毫笑意，嘴角露出冷意。

    没有人能拿捏厉胜男。

    如果厉胜男需要一件物品，一定要得到某件物品，她可以去偷、去抢，但不会为了这件东西而委曲求全。

    哪怕是感情。

    即便堕入情网，情关难过，厉胜男也不会让自己委屈，她会把对方抓起来狠狠压榨，绝不会为感情妥协。

    妥协的厉胜男还是厉胜男吗？

    “胜”是厉胜男的一切！

    这是她发自骨髓的骄傲、尊严。

    李兆廷握住厉胜男的手腕，免得厉胜男拔剑砍人，高声道：“凌捕头，这幅画我非常喜欢，玉佩是你的！”

    凌玉峰得意的瞥了狄青麟一眼。

    狄青麟严重闪过浓郁杀机。

    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人死亡。

    拍卖会照常举行。

    狄青麟摆出五件侯府珍宝，以酒醉为名返回卧室，实则去往练功房，狄青麟的剑术老师应无物等候多时。

    狄青麟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抹，弹出一把锋利的软剑，他以前不用软剑，在李兆廷以紫薇软剑名震天下后，狄青麟转修软剑，想凭此胜过李兆廷。

    应无物对弟子有求必应。

    他给狄青麟设计了一套考题。

    在练功房摆放七十二根蜡烛，所有蜡烛全部点燃，狄青麟要在应无物的防守下斩断蜡烛，却不熄灭蜡烛。

    准确的说，应无物的要求是：斩断所有蜡烛，蜡烛不熄灭、不倒下，截断处高低相同，不能有丝毫误差。

    狄青麟每月测试一次。

    时至今日，已经测试十次。

    十次测试，十次失败。

    今天不是测试的日子，但狄青麟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所以他毫不犹豫发动挑战，应无物拔剑守护蜡烛。

    侯府大堂，宾客云集。

    侯府练功房，剑光闪烁。

    “铛！”

    洪亮千里敲下拍卖锤，宣布拍卖会圆满结束，饮宴大会正式开始。

    “锵！”

    狄青麟收起软剑。

    七十二根蜡烛尽数被斩断，却没有半分偏斜，火光依旧摇曳，烛台也没有半点晃动，但如果拿起蜡烛，会发现每根蜡烛都从底部一寸三分折断。

    断口平滑如镜，光亮如新。

    应无物感叹道：“在剑法方面，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你在软剑方面的根基不亚于李兆廷，可以去挑战他。”

    应无物面色变得灰暗。

    狄青麟是他精心培养的弟子，弟子青出于蓝，师父应该高兴才对。

    应无物偏偏觉得空虚惆怅，就像一个不愿承认自己年华已去的女人，发现自己的女儿，做了别人的新娘。

    ——狄青麟长大了！

    ——不需要长辈为他遮风挡雨！

    应无物脑中闪过两个念头，紧跟着感觉到惊恐，十几年师徒感情，应无物比任何人都了解狄青麟的扭曲。

    狄青麟身边不留废物。

    没有价值的人就是废物。

    尤其是不能遮风挡雨的长辈。

    狄青麟既自傲，又自卑，两种感情看似矛盾，实际上相辅相成，越是自大傲慢的人，越是容易自卑破防。

    自傲是壳，蜗牛壳、乌龟壳，是豪猪的尖刺，是脆弱的、柔软的、一触即溃的自尊心的保护伞，狄青麟的骄傲不允许有人比他更强，不允许自己生活在师父的保护下，所以，当师父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狄青麟悍然出手。

    应无物下意识回头。

    他看见一道淡淡的刀光，淡得就像黎明时的一抹霞光，紧跟着心口处传来麻痒感觉，不痛，一点也不痛。

    狄青麟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被这样的刀刺中心脏，既不会疼痛，也不会绝望，反而觉得温暖、温柔。

    就像被美人抱在怀里。

    这种感觉，下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把刀名为“温柔”。

    “温柔一刀”的温柔。

    狄青麟柔声道：“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也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教导我十几年，你应该得到回报。”

    应无物的眼神变得迷茫。

    他不懂狄青麟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青麟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爹！瞑目吧！”

    听到这句话，应无物恍然大悟，嘴角露出笑意，仰天躺倒在地上。

    应无物误会了狄青麟。

    狄青麟是聪明的神经病，内心再怎么扭曲，再怎么好杀，也不会随意杀戮应无物这种名列地煞榜的高手。

    之所以杀掉应无物，是因为一件江湖传闻，据说，狄青麟的母亲，在嫁入侯府之前，与应无物有过情愫。

    狄青麟觉得自己是“孽种”。

    应无物对他越好，越予取予求，越忠心耿耿，狄青麟越觉得自卑。

    每当听到别人叫他“小侯爷”，狄青麟都觉得自己不配，久而久之，狄青麟对应无物积蓄了十几年恨意。

    这种事在侯府并不新鲜。

    莫说侯府，皇宫也发生过。

    李秋水以四十多岁的高龄，嫁入西夏成为皇妃，有谁敢多说什么？

    狄青麟相信了市井流言，被流言折磨了十几年，直到击杀应无物。

    狄青麟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就像野狼群，年轻的狼王向父亲发起挑战，踩着父亲的脑袋成为族群新的狼王，用鲜血宣告自己的权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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